談躍爭走后，游儀并未動手做什么科普文章。

空調打得室內如寒窖，他對著櫥柜的鏡子哈了一口氣，在霧化的白氣上寫了兩行字。

白氣消散后，鏡子似乎又看不出什么蹤跡了。

游儀坐在沙發上，伸手將茶幾上透明琉璃瓶中插著的玫瑰拿起來。

談躍爭最近一個月每天下班都會帶回來幾束玫瑰，不知道究竟屬什么品種，玫瑰不僅火紅，襯得茶幾明凈，周遭還有一股沁人的芳香。

前幾天的花來不及丟，如今都瀝干了水分，如人被抽脂般殘留一具燒焦的黃灰色空殼，在旁邊稍顯嬌嫩的新花點綴下，更如干尸面目可憎。

躲開玫瑰的厲刺，游儀一瓣一瓣掰下玫瑰枯萎的器官，悉數丟入面前的垃圾桶，他笑了笑，思考如果植物也是類人的一份子，他現在算不算拋尸滅跡。

恰好處理完最后一束花，他五步遠的大門被撬開鎖，門吱呀一聲轉開，黑漆漆的槍口先對準他，而后幾名穿著西裝的白人魚貫而入，半包圍結構對他圍成了一個弧。

其中一名戴著黑框鏡的男人，游儀前幾天才在家門口十字街道的酒店前擦肩而過。男人當時對他說了句借過，中途不經意打量他兩眼，游儀當時便對這人印象深刻。他對人的視線很敏感，自然能感覺到這個人在有意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只是管理得有些著急，難免有些僵硬的痕跡。

七八個黑黢黢的槍口對著自己的臉，游儀挑了下眉弓，第一次發覺活久一點還是可以給人生增長閱歷的，至少他以前從未被人用槍口子對著。

“我認識你們嗎？怎么這年頭還有人沒邀請就闖進別人家做客啊，還帶著槍，怎么，這幾把槍是送給我的伴手禮嗎？”游儀笑吟吟地說話，回過神才發現指腹不慎被最后一束玫瑰的尖刺扎破了指腹，白皙的指根上流出汩汩的鮮血，他伸出沾滿鮮血的手示意圍著他的人，“你看，你們把我嚇到了。”

說是這么說，語氣倒沒有半點被嚇到的意思，含著柔軟又似嘲弄的笑意，再聯系到任務下達前托尼提過的博士的精神病史，幾位特工看著這綠眸美人都有點后背發毛，指腹扣在扳機上，時刻準備按下。

為首的托尼打了個手勢，微笑著遞過來一張柔軟的白手帕，“博士，也沒什么，對您來說也就是出門散幾個月的心，只要您配合，我們還是盛情款待。”

這是明白告訴他不要不吃軟的吃硬的，敬酒不吃吃罰酒。都上門綁他了，他要再不走免不了腿上或者什么地方打一個槍口子。雖然他能忍痛，可他實在不喜歡痛，他和談躍爭不一樣，他沒那種癖好。

“蓋琳她還好嗎？”游儀偏了偏腿，換個動作卻要了他半條命，呼出一口氣，深色拖鞋下雪白的腳趾蜷縮起來，神經酥麻好似爬上了幾千只螞蟻，他笑容曖昧，彎起飽滿的唇，很無辜的模樣，“要走也等會好嗎？我坐著腿都有點麻了。”

“博士，我和她關系非常差勁，也說不出她半點好來，應該說今天站在我這裏的本來是她。”托尼托起眼鏡框，盡量和善地笑，“好了，說那么多也沒什么好處，您也別想著拖延時間，可以跟我們走了。”

不耐煩了。

游儀見狀也不再說什么，笑瞇瞇地用白帕子揩掉手上的血珠和印子，隨手扔進垃圾桶中，“好呀，我把牛奶放好我們就走。”說完，他拿起茶幾上那一大盒純牛奶走向廚房邊上的冰箱。

特工急了眼想跟上去，托尼一個眼色下去，又搖了搖頭。

游儀呼吸平穩，打開冰箱將牛奶橫著推進去，在眾多豎著排列的牛奶盒中顯得格外顯眼，他眼皮也不眨，抬手將旁邊兩盒牛奶豎著列在這橫躺的牛奶盒之前擋著，乍一看整整齊齊，沒有任何不對勁。

關上冰箱門，游儀主動地走到托尼面前，微笑道：“我好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托尼似笑非笑，身后便有特工得到指令，火速前往方才游儀去過的冰箱，立刻發現游儀用牛奶盒做標記的行為。

特工將橫躺的牛奶盒重新立起來，托尼這才讓開一步，沈聲說：“現在可以。”

游儀還沒反應過來，后側便有一個男人左手勾著他的脖頸，狠力將他壓入懷中，拉開他肩頭寬松的居家服，右手握著巨大的針管，一瞬間起手落下，粗大的針頭便扎入他的肩頭。

“啊——”游儀吃痛，還未來得及說什么，旁邊一個人拿了個白色的毛巾捂住他的口鼻，他眼前一黑便四肢癱軟，失去意識。

“把博士抬走。”托尼皺著眉看那個施針的特工將手有意無意在游儀圓潤白皙的肩頭摸了幾把，手勢還隱隱有下滑的勢頭，當下呵斥，“不該碰的別碰。”

那男人頓手，對著這個棕發綠眸的修長美人有些愛不釋手。青年肌膚柔韌光滑，拖著往下滑的時候，男人從高處俯視，唇瓣微張，色澤好似那手帕上滴落的血珠，又好似未枯的玫瑰。

他略帶遺憾地罷手，卻也無法像個木頭坐懷不亂，摟著青年的腰身的雙手箍著用了點勁兒，“我以為你會理解我，我畢竟是個男人。”

男人攬著游儀的腰身將人抬起來懸空，像搬一塊木頭，他聳了聳肩，“我會對博士保持距離，剛才一時鬼迷心竅，工作比天大，你知道我們男人都特別理性。”

扛起人后，那個特工不知臆想些什么，補充一句：“當然，如果他主動找我，可不關我的事，我們男人雖然理性，也把不住下半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