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對自己認識更客觀點，”托尼沒給他臺階下，“還有，博士看不上你，你別給我的工作增加難度，不然我不知道會對你做出什么事情。”

“總不會只是簡單地丟了工作。”托尼干脆利落地說完，撇開西裝袖口，溫和地看了看表，“大家做的不錯，現在我們該走了。”

談躍爭今天談成了一樁大的，認識了好幾位青年才俊，其中不乏財閥少爺與高干子弟之流，基本他都認識，只是這回算是重新認識一番。

那幾位都是干正事兒的，以前對他觀感不好，認為他是個不爭氣的叛逆男孩，也沒深交，這會兒倒志趣相同了，打眼一看，大家都長了狐貍尾巴，心比天高。

本來說要去會所聚餐，他借口妻子在家苦等，自己也想得很了，那幾位詫異地打量他，嘴上打趣他英年早婚，看他的眼神好像說她英年早逝，嘮叨了半天這才放他走。

回家路上去了趟花店取定的玫瑰，一個月前他去花店，原本挑的是蜜桃色的朱麗葉，可清淡粉嫩的花色缺乏攻擊性，又覺得不襯小儀。

換了厄爾多瓜的自由女神，絲絨質感的覆古紅玫瑰，這才稱心，總覺得油畫般熱烈浪漫的玫瑰，濃墨重彩才是游儀。

握著玫瑰又紅了臉，談躍爭回憶起昨天洗出來的相片，游儀雙眼蒙著白紗，唇上含著殷紅的玫瑰，穿著他的襯衫，雙手反剪在身后，跪在床上，修長的雙腿紋絲不掛，身后是狂風大作被掀起的紗簾。

他說，“我給你拍張照片?！?

不需要布置場景，談躍爭只是讓游儀擺了個姿勢，游儀噙笑望他，“談躍爭，你喜歡這樣的不早說？我手勁不小，打人挺痛，你不也挺喜歡？”

不是這樣的，明知被誤解了，談躍爭也沒解釋，只是用行動證明自己的忠誠。他含住游儀的所有，直到游儀鬢角濡濕，蒙著紗布也能瞥見他兩頰上存著一整個春情。

然后他殘忍地抽離，不給游儀痛快，只許他迷情意亂，襯衫都黏在背脊上，好漂亮，背后吹著夏季暴雨的風，體內卻焚燒著情欲的火，游儀變成野火了，野火是燒不盡的。

況且風會助火，情只會更盛。

談躍爭拍下游儀最美的樣子，他承認他是變態，他不喜歡游儀完全沈迷享受性愛的癡態。美嗎？也很美，旁人根本比不了，可換個人在他身下，也是一樣?？蛇@種焦灼在情欲而不得，情欲只來自他的給予又全然不同了。

談躍爭只會希望游儀是他一個人的，執拗到會在意游儀分給情欲的心神，他拍下這組照片，然后心想，游儀穿著我的衣服，含著我送的玫瑰，為我在欲海裏翻滾，這樣也證明不了游儀是我的，反倒又讓他嫉妒起衣服、玫瑰和欲望的存在。

大多數時候，談躍爭害怕是自己瘋了，其實游儀已經死了，而他瘋了。但那又能怎么樣，能和游儀在一起，瘋了就瘋了。

談躍爭抱好花，準備先回家放個東西換身衣服和游儀出門慶祝一下，他下班前定好了泰式餐廳，之后不回家可以再就近訂個套房，手機上看了幾家酒店的點評，篩選掉不夠干凈不夠有情調的酒店，選了一家能俯瞰整座城市的酒店，付了房費后收起手機。

他隨手攔下一輛藍色的士，難得輕快地哼起許久未聽的《sweet child o‘mine》，感慨自己瘋狂迷戀搖滾那些陰霾色的日子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現在家裏擺放的黑膠唱片大多屬于爵士和探戈樂種，反正游儀比較喜歡沒有歌詞的純音樂，討厭很吵的歌。

有件事情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上輩子他還在上大一的時候，向黃牛拿了兩張搖滾音樂節的票，準備帶游儀感受搖滾的世界。游儀和他去了，全程站在第一排就著他給的保溫杯對著臺上的樂隊成員喝溫開水，保溫杯冒著白氣，楞是讓臺上染了黃毛的清秀貝斯手和破洞牛仔褲的帥哥吉他手側目好幾回。

那時是冬天，蹦到四分之一，談躍爭反省完畢，覺得自己帶游儀來這裏純屬腦袋缺根筋。這種約會不僅沒什么興致，還平白惹得心上人遭別人惦記。先不說旁邊要聯系方式的，那貝斯手盯得眼珠子都快貼出來了，談躍爭覺得這也太low太不搖滾了，對著別人的男朋友犯花癡，氣得當場對這個三流樂隊脫粉。

出去后游儀才告訴他，自己感冒發燒了，音樂很吵，腦袋也很痛。后半程兩人在醫院打點滴約的會，從此之后，談躍爭一聽搖滾就聯想到晚上八點在急診和一群阿姨大爺搶座位的痛苦經歷。

不過現在想起來都還挺甜蜜，談躍爭下了車，抱著花剛準備按下門把手，卻發現家門本來就虛掩著，壓根沒關。

“小儀。”談躍爭心中疑惑，推開門問，“小儀，有客人來了嗎？”

傍晚六點，天落了黑，客廳一盞燈沒開，空曠的大堂寂靜無聲，談躍爭的心漸漸沈入谷底。他開了最近的燈，客廳中央的垂頂燈璀璨折射出光華，茶幾側的垃圾桶中溢出來的玫瑰花瓣灑落在地，一個陌生的白色手帕上沾染著血漬，遮掩著枯萎的玫瑰橫陳的尸首，詭譎又妖異。

鮮艷的玫瑰花束砸落在地，談躍爭顫抖著手去撿那個手帕，胸腔的肺部卻好像塞滿了帕子上的液體，他呼吸不了，捉著這一塊莫名其妙出現在家裏的血手帕，踉蹌著腳步在家裏瘋了般地尋找游儀的蹤跡。

餐廳沒有。臥室沒有。書房沒有。浴室沒有。

一樓沒有，二樓沒有。

談躍爭盡量調整呼吸，扶著墻壁摸著手機給游儀打電話，可能是虛驚一場呢？可能只是不小心劃傷了手，出門見朋友急了忘記鎖上門，或者是蔣家來人了，都有可能啊。

嘟——嘟——嘟——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