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屋內屋外靜悄悄，趙雪青明顯聽到他厚重卻又極力克制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突然傳來一聲尖銳悠長的杜鵑啼叫聲，她腦子暈乎乎的，下意識想這裏沒有這種鳥，怎么會有鳥叫聲。第二聲響起，才猛然意識到那是李祥給李逾明遞的暗號。

有人來了。

趙雪青清醒過來，一把推開李逾明，說：“賽維達過來了，你快走?！?

李逾明早就聽到李祥的暗號，說：“我不走，只要你愿意和我走，我這就去和他明說?！?

趙雪青站起來，拉好被他弄亂的衣服，決絕道：“我不會跟你走。”

她剛剛明明有所松動，現在又突然決絕起來。李逾明追上去，從后面緊緊抱住她，仿佛要揉碎在懷裏，說：“雪青，自榮華院那日事發后，我沒有一日不在想你，想把你抱在懷裏。你也是想我的，是嗎？只要我們心在一塊，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趙雪青不掙扎，任由他抱著，說：“我總在想，若我生下來就死了，或是父親也像她一樣狠心不要我，讓我凍死在永寧城，必沒有今日這些事，你我也不必這么痛苦。你說我們還會有孩子，可你想過沒有，我們這樣的情況，孩子自己愿意生下來嗎？生下來，他只會恨我們?！?

*

李祥遠遠看見賽維達過來，遞了兩聲暗號。等了一會，仍不見李逾明出來，賽維達越來越近，只好上前硬著頭皮說：“賽將軍好，小的是水墨布莊的伙計，前幾日，府上幾位夫人到小店做了幾身衣服，今日送來，不想幾位夫人都有事。不知這些衣服交給誰才好？”

賽維達知道岑韻是水墨布莊的?？?，是她帶她們去做的衣服，皺眉說：“衣服不要了，你們帶回去吧?！?

“不要了？”李祥故作驚訝，裝作不懂，“賽將軍的意思是過兩日再送還是夫人們到店裏去?。俊?

賽維達心煩意亂，說：“不要了聽不懂嗎？隨便扔了。”

李祥還想再找些話拖住他，這時門口打開了，隨后見李逾明提著工具箱埋頭出來，于是說：“好的，小的知道了。”

“等一下，把風棲閣的衣服留下?！辟惥S達又說。

“這位夫人的衣服上次沒有量尺寸，我們師傅剛量了尺寸，過兩天就送來?！崩钕檎f。

賽維達擺擺手，從李逾明身邊經過，進了趙雪青的房間。

*

屋裏，趙雪青正在梳妝臺前，用手指蘸了胭脂往兩頰抹，賽維達覺得有些奇怪，問：“小青兒，要出門嗎？”

趙雪青搖搖頭，說：“昨夜沒睡好，臉色蒼白，有人來，抹一點胭脂才不失禮?！?

賽維達見她昨夜精神那樣壞，現在卻好一些了，問了一些傷口可曾換藥的事，趙雪青答了。

沈默了一會，賽維達說：“上午，我讓岑霓把她接回去了。”

岑霓是岑韻的哥哥，和賽維達是同僚。

“他同意嗎？”

“他不同意，我就送官?！辟惥S達冷酷地說，“證據擺在面前，由不得他不同意。”

夏國實行平妻制度，不準妻子之間相互嫉妒斗爭，律法有嚴格的規定來保證制度順利實行。

趙雪青望著鏡中的自己雪白的臉發怔，沒有說話。這一切是她想要的，可真的做到了，到了這一步，心裏卻難受極了，就像昨日看到陸晚晴慢慢死去那樣，只是覺得悲哀，后背發涼，冷入骨髓。

“萍萍把岑韻做的一切都告訴我了?！辟惥S達繼續說，“她聯系陸晩晴，讓萍萍把你帶過去，她自己袖手旁觀，坐享其成?！?

“文兒那件事呢？”

賽維達知道她最在意的還是那件事，說：“那件事我也查了，就是燕霞去看腿的那個大夫招供的。我早上把那大夫叫來，她自己也承認她沒有身孕，只是做了個局給雪文，好讓我惱她，打壓一下她囂張的氣勢而已。”

趙雪青知道他沒有說完，事情是一系列，一件一件發生的，于是問：“那后來高擎把文兒要過去，她參與了嗎？”

“她不承認?！?

趙雪青總覺得事情不是偶然。事情是連貫的，賽維達先是惱了趙雪文，后比賽輸了，把她送給高擎，時間發生的剛剛好，若不是有人設計，怎會短時間內一步步走到無可挽回的局面。岑韻不松口，高擎更不會承認，事情無法查驗。

趙雪青不甘心，生氣地把矛頭對準賽維達： “達哥哥，一個家鬧出這種事，妻妾相殘，你是一家之主，難道沒有責任嗎？”

“我……”賽維達被她問倒，有些心虛，突然不知道說什么。

“你娶了幾位妻子，作為家主和丈夫，維持家庭合睦，調和幾位妻子之間的矛盾，是你的責任?！壁w雪青直接說，“但你一直逃避，放任不管，才會發展到今天幾個女人互相傷害，你死我亡的地步。你不是一位合格的丈夫?！?

賽維達沒有說話。

“文兒那時候才十四歲，到一個陌生的國家，只有你可以依靠，但是你是怎么對她的？你忽視她不理她，到頭來卻怪她不夠溫柔大度，容不下其他人?！?

“以前我確實沒有想過怎樣做一個好丈夫。但是小青兒，我向你保證，從現在開始我學著做，可以嗎？”

“這句話你不該和我說，而應該和文兒她們說?！?

賽維達聽出她的拒絕，說：“若一開始嫁過來的是你，我不會那樣心灰意冷，更不會娶岑韻進門。我曾經也憧憬過建立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但現實總不讓人灰心。”

“這事情在大都的時候就說過，一定是哪裏出問題了?！?趙雪青心裏沒底，但依然不相信是父親故意這樣做的，“你不該讓夏帝把娶我寫在和親文書上，私下裏和我父親說就好了。你這樣我父親很難做?！?

“我祖父曾經向你父親提過親，但他一直不答應，沒有辦法我才出此下策?！?

“賽疆爺爺提過親？”趙雪青有些吃驚。

“還不止一次?！?

趙雪青明了了，說：“既然這樣，你不該再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