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怒間主峰頂附近是出了名的禁飛區(qū)，火山口十公里處氤氳著常年不絕的硫質濃煙，噴薄的煙塵高度能達到上百米，飛空艇一旦貼近就會徹底失去視野。即便是在萊恩也魯還能完全掌控火山獵場的年代，巡行飛艇來到這一帶也會自覺地繞路而行。有能力和資格在山頂處起飛的只有高等級的飛龍種，和只為在山頂附近存活才進化而成的特殊的飛甲蟲。

獵人們身后的路已經(jīng)被陷落的地面所隔斷，火山口周邊又沒辦法喚來飛艇，沿著山頂繞行尋找另外的路徑下山又是極為愚蠢的行為——暫且不說有相當?shù)母怕视龅侥莾深^煞星，這個高度下隨便哪頭領主級怪物都有四星以上的能力，遇見飛行種更是家常便飯。惡劣的狩獵環(huán)境下，分隊獨行實是不明智的選擇。

“如果碰見一頭只比龍眷略低半級的飛行掠食種，就連害怕的工夫都省了——你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是怎么死掉的。”犀恐嚇道，“隊長，要不然我把裝備還給他們吧？要走要留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我們也沒必要強人所難。”

“嘁……”楓遠望了一番，估算過附近的能見度，當下對逆鱗的說辭相信了大半。他嘆了一聲，終于頹然地放棄了散隊離去的想法，“不過，我是不會替你們戰(zhàn)斗的，打不贏的狩獵就不能算作狩獵了。”

“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白夜不耐煩地伸出一根手指，制止楓接下去所說的話，“別忘了，不管我們在如何合作，你們始終都是我的階下之囚。沒有逆鱗的首肯，你哪里都去不得。同樣，逆鱗需要你們做什么，你也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鐵甲獵人湊到楓的身前，一字一句地道，“你最好能看清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

…………

兩個女孩子在楓的身邊相依而眠，犀把自己窩成了一個銀色的團子，呼嚕聲打得震天響。不過暗影獵人，尤其是獨行者常常要和不同的家伙組隊，早就煉成了在瀑布下也能安穩(wěn)入眠的能力，鐵塔巨漢的鼾聲居然也沒能影響到什么。

封塵還醒著，坐在對面的正是板著面孔望著遠處出神的白夜。火山口附近扎營的特點之一，就是不需要點燃篝火——周遭不見半棵木植，倒是巖漿河的光亮長久不散。

逆鱗小隊和楓的隊伍打散守夜，名為值守，實則是逆鱗的強者們在看押囚徒。作為暗影獵團追捕金獅子的關鍵，封塵理所當然地被隊長親自看守著。一大一小兩人就這樣靜坐了十余分鐘，年輕獵人終究還是耐不住沉悶了。

“所以，你原來是個工會獵人吧？”封塵試探著問道。獵人從無名前輩那里拿到過白夜的資料，工會的資料中，眼前的叛逃獵人被描述成一個十惡不赦的瘋子。但相處了一日，封塵卻難以把這個高高大大的獵人，同情報上的聯(lián)系起來。

沉默，穩(wěn)重，從來只專注在委托上，超強的領導力和行動力，能夠輕松地把三個實力不俗，且性格迥異的暗影獵人統(tǒng)合到一處，更別提自身還有高深莫測的狩技了。如果沒有那動不動就拿武器示人的個性，和眼眸中偶爾閃過的桀驁，在另一個場景下，白夜或許會成為每個年輕獵人夢寐以求的隊長。

“你呢？就是那個把工會總部惹得天翻地覆的一星獵人吧？”鐵甲獵人沒有回答，卻不動聲色地反問一句道，“慚愧，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居然也看走了眼。”

“誒？”年輕獵人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武器。早在休息前，犀就依言將獵具發(fā)還給了楓一行人，此刻封塵鐘愛的骨質小刀正好好地掛在身上。

“那個龍語的天賦，你第一次展示出來，我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白夜沉聲說道，“那樣的能力，不管在什么環(huán)境下都沒法完全遮掩住。也是我畢竟離開了工會太久，很多情報都沒辦法第一時間拿到。直到看見你望著麒麟的那個表情，我才敢肯定就是你——傳言中你能和古龍對話，是吧？”

“你想做什么？”原本是為了打破沉寂的閑談，沒想到卻變成了逆鱗隊長對自己的質問。封塵一陣口干舌燥，警惕地問道。

“放輕松，接下來我還需要你的天賦。”白夜一攤手，面色卻緩和了些“更何況你的獵團把斯卡萊特的王子送去了騎士團大牢，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并不討厭你。”

“那可不是我的功勞。”封塵搖頭道，手稍稍從腰間抽回了一些。洛克拉克的事件中，封漫云和盧修兩人孤身潛入沙海深處，帶回了對工會尤為重要的證人和證物。在隨后的數(shù)周中，工會展示出了絕無僅有的辦事效率，以極快的速度走完了為褚家王子定罪的流程，讓還未成年的小王子越過了褚氏的家規(guī)，直接進到了騎士團的深獄中。

“對我來說沒什么區(qū)別。”白夜清咳了一聲，認真地詢問道，“所以真的像傳言所說，那頭峯山龍是你干掉的嗎？”

“我不喜歡提那件事。”封塵別過頭去，臉上顯出毫不掩飾的抵觸。

“所以，你確實是見過它了。”逆鱗隊長從年輕人的回答中自顧自地得到了答案，“沒關系，你想聊的話，我們可以聊些別的。比如……你是怎么從洛克拉克逃出來的？”

“你不是也做到了？”封塵反問說。

“我離開工會時已經(jīng)是三星獵人了，你這個年紀，能辦到同樣的事情可不簡單。”白夜坦然承認說。

封塵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下意識地摸了摸肩頭的疤痕。年輕獵人有自己的優(yōu)勢，最初的幾輪逃殺，他都是仗著龍腔的優(yōu)勢，故意向怪物密集的地方逃竄，在混亂中才得以生存的。即便是這樣，獵人還是有幾次險些在工會的圍堵下繳械投降。也是在那段時間，封塵的龍腔得以突飛猛進——逃或死的境遇和當初霞龍的訓練方法不謀而合，只不過這一次，卻沒有一頭古龍種當做自己的保險索了。

“一切都是成本的問題。”逆鱗的隊長解釋說，“他們不會不計消耗地來追捕一個叛逃獵人。騎士隊的后援補給、糧餉和戰(zhàn)死的撫恤金都要消耗獵人工會大筆的財力。經(jīng)受的損失超過叛逃者的價值了，他們自然會放棄你——獵人工會是大陸上規(guī)模最大也最冷血的商會，這就是我逃生的秘訣，也是我最討厭工會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