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洗澡？”
梁香半倚在桌邊，側臉看著祝胡蝶，余光是漆黑不連貫的夜色，唯有瞳孔倒著光，光中坐著祝胡蝶。
“你先。”
祝胡蝶雙腿難動，抬不起絲毫的力氣，像是灌了鉛，仿佛千斤重，他嘴角扯笑，有些勉強，“動不了，你先去。”
梁香抿嘴，眉間微皺，“你這樣不行。”
說著，他就已經起身，朝著門走，“我去給你買藥。”
祝胡蝶手已比嘴快，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出去了，指尖泛白，捏著梁香的衣角，啞聲道，“不用。”
梁香視線微移，垂眸看著那衣角上刺眼的白，喉結滾了滾，小聲道，“用。”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祝胡蝶用了些力，沒多少，梁香卻隨著轉身，他轉身對上祝胡蝶的微紅的眼睛，“所以……別去了。”
“我想洗洗睡覺。”
梁香從那聲音裏，聽出了哀求，他心臟不由得一疼，眼珠微顫，一瞬便捉不住，他唇微張，無字，一個音節跑出，收起了往日的懶散不正經，此刻卻也不顯得異常，他啞聲道。
“好。”
洗手間傳來水聲，霧氣沾染，已入秋，霧很快占據，祝胡蝶閉眼喘息，心很累又很疼，他像是忍受不了寂靜，摸出手機調了一個激烈的音樂，混著水聲，像是點燃了水。
“catching my breath letting it go
turning my cheek for the sake of this show
now that you know
this is my life
……”
他聲音開了很大，單曲循環，遮住了水聲，也遮住了自己，混著音樂，掩去了那痛苦的哽咽，看不清的身影蜷縮著趴在桌子上，露出的手指緊握，骨節泛白，發絲也跟著顫動。
室內只剩激烈的女聲，微啞的嗓音，仰聲高歌，不知疲倦，唱了一遍又一遍。
良久，梁香才從洗手間出來，他褪去了來時的衣物，只穿了簡單的白t與灰色運動褲，他發絲潮濕，隨意的晃了晃腦袋，將不怎么存在的水滴蕩落。
祝胡蝶聽見動靜，無形的將按住胃的手放下，緩緩的抬頭，下巴抵在臂彎，從鼻子遮隱，只露出一雙泛紅的眼睛，隨著抬眼，他雙眼皮褶皺愈發明顯，沒什么精神的望向梁香，眼底卻是認真。
梁香一手握住洗手間的把手，沒來得及放手，便對上祝胡蝶半磕的眼睛。
他額前發絲稍長，虛虛遮住眼睛，半干的發略有些蓬松，余下冷淡的線條，分明的下額，暖黃的燈光與冷白的膚色，形成沖擊力，最終匯往下巴，那裏有顆淡紅的痣，及其勾人。
他沒移開眼，直直的撞上祝胡蝶泛紅的眼睛，隨后，他帶著笑意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他說。
“小蝴蝶，裏面可暖和了，快去洗澡。”
祝胡蝶身后是漆黑的窗，捕捉不到什么殘影，可那一刻，隨著視線的碰撞，好像荒漠開出了玫瑰。
耳邊的音樂還沒來的及關，不知怎么切到了下一首歌，那前奏慵懶舒緩，帶著絲絲引誘的意味，鉆進二人的神經，誰的視線都沒有先移走。
暖黃不入眼，背后是漆黑不見底的洞，即將吞沒，火車鳴笛，駛入了一個隧道，隧內大亮。
可能是怕了，亦或都忘了。
有光，黑暗便無處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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