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仰著頭，靠在椅背上，稍微側頭，看著窗外，眼皮有些不聽話的輕磕，那清澈的眼底，飛馳而過的樹木一顆又一顆，只剩下殘影，連那土壤都看不清，下午四五點，夕陽潑墨，染了半邊天，不規矩，是藝術家的不拘，是天空的自由。
他唇邊有了笑，胃裏卻突然一陣痙攣，酸痛襲來，他悶哼了聲，忍不住彎下了腰，將身體半折迭，一手按壓著胃，祝胡蝶臉色蒼白，額角也隱約見了汗，疼痛卻絲毫不減。
喉管有什么東西往上涌，祝胡蝶撐不住了，強撐著身體站起來，一手扶著桌子，指尖都用力到發白，像是要嵌進裏面，突然，他身子一晃，撐也撐不住，直直的朝著地面倒下，悶聲撞擊，寂靜的房間裏只剩下他壓抑著的痛苦的呻.吟。
祝胡蝶一手捂著胃，用盡全部的力氣，朝著洗手間爬去，明明只有短短三五米，他眼底渾濁，卻怎么也看不清前面的路，他眼眶逐漸泛紅，緊咬的嘴唇泛紫，不充血。
他艱難的拖著身體移動，洗手間的門沒關，沒開燈，漆黑一片，他朝著黑暗，先是手探了進去，這已經用了他所有的力氣了，他又探了另一只手，直至整個人消失在黑暗裏。
洗手間傳來嘔吐的聲音，那聲音長久，像是要把胃給吐出來。
片刻，洗手間傳來陣陣的低聲抽咽，像是有人哭，只一瞬，便傳出沖水聲，叫人聽的也不真切。
水聲停止，黑暗吞噬一切的東西，彰顯他的強大，而此時卻脆弱不堪，它微啞又小聲的聲音裏帶著絲毫的委屈。
“什么破烤紅薯……真難吃。”
——
梁香進門，便看到祝胡蝶坐在原來的地方，沒有偏移分毫，只是眼眶有點紅，額前的碎發微潮。
“哭了？”
祝胡蝶搖頭，半低著腦袋，蔫蔫的，“沒有。”
梁香：“你嗓子怎么了？怎么啞成這樣？”
祝胡蝶吸了吸鼻子，抬頭看著走近的梁香，聲音嘶啞，“剛才暈車了，去洗手間吐了一下。”
梁香眉頭緊皺，坐在祝胡蝶對面，對上他的眼睛，看著他慘白的臉，“祝胡蝶，別騙我。”
祝胡蝶唇角勉強扯笑，“有什么可騙你的，騙你有人給我錢還是怎么？”
祝胡蝶說的坦蕩，梁香便也沒多想，隨即便將買來的飯放在桌子上，扯開塑料袋，手一僵，只一瞬又恢覆如常，“沙拉沒有了，我給你買了份粥，牛奶燕麥粥。”
祝胡蝶沒什么精神的點了點頭，“謝謝。”
祝胡蝶只喝了幾口，便沒了食欲，強撐著精神，看著對面吃三明治的梁香，兩人對上視線，梁香抬手晃了下三明治，“來點？”
祝胡蝶搖頭，“飽了。”
“你就吃這一點？”
“嗯，暈車，吃不下去。”
梁香點頭，三兩下便將一個三明治解決掉了，他的手還要伸進塑料袋，還要拿出什么，視線落在了那碗粥上，他“嘖”了聲，隨即伸手將那碗粥拉到面前，很是自然的用祝胡蝶剛用過的勺子舀了一勺，送進了嘴裏。
“你……”
梁香含糊道，“還剩那么一大碗，不吃掉浪費死了。”
祝胡蝶點頭，過了半晌，他啞聲道，“那你倒是換個勺子啊。”
“沒多余的了，更何況，我又不嫌棄你。”
“？”
祝胡蝶被嗆了半晌沒說話，只趁著他低頭，若無其事的打量著對面的人。
沒臉沒皮，他耳根發燙，那人卻神色如常，慢慢悠悠的往嘴裏送粥，心情很好的砸吧了下嘴。
祝胡蝶：“……”
——
窗外漸黑，夕陽揮手再見，月亮含羞冒頭，羞怯怯的打了聲招呼，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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