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躍爭想起高三失眠的夜晚，他偷摸進游儀的宿舍，游儀睜著惺忪的眼瞧了他一眼，掀開被窩讓他進去。

談躍爭順著那道被子拉展的輪廓鉆進那片漆黑，懷著忐忑和激動的心情，這種洶涌的感情將他的困意消耗殆盡，撲鼻而來的首先是一股同齡男生無法擁有的香味，它不是洗衣液或是皂角的味道，而是游儀身上的香味。

這種香味不刺鼻而暖和，氣味怎么能讓人感到暖和呢？因為他還同時被游儀的體溫烘烤著，談躍爭的神經瞬間放松下來，宛如彈開的橡皮筋。

他亂想了一通，突然親了一口游儀的唇，“晚安。”語落，隨后將游儀攬得更緊。

闕和瑯左手抄兜，心裏的厭惡讓他撇著嘴不想把手碰到這間該死的同性戀聚居地的門上。想到上面也許有人亂搞流下的液體，他就一陣反胃，早上的豆漿油條都要吐出來。右手挨到門面上猶豫不決時，門應聲開了，那張熟悉而美麗的臉龐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面前。

“出來談。”闕和瑯如釋重負，迅速收回了手，他主動拉開和游儀的距離，率先轉過身走向了不遠處的橙色圓桌。

游儀回頭看了眼房間，談躍爭站在門邊緊張地看著他，“我不能和你一起嗎？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一個人當然可以。”游儀揶揄地勾起唇角，聲調蜿蜒起伏，招了招手：“數五百個數媽媽就回來了。”

沒看談躍爭五顏六色的反應，游儀反手關上門，閑庭信步跟在闕和瑯身后。

闕和瑯停下了腳步，游儀在他轉身前說：“我同意合作。”

闕和瑯一點也不意外，他手指點在圓桌上堆放的兩沓資料上，“這些是你需要過目的全部資料，你——”

“你們并不知道我需要什么資料。”游儀打斷他，順手拿起了黃色三角桿的文件夾，隨手翻了幾頁發現裏面是軍方安排的特遣隊隊員詳細資料。

隊員大多是來自各國的高級軍官，戰功顯赫，年輕的和退役邊緣的都有，大多數擁有屬于自己的家庭，除了闕和瑯。

游儀安靜地翻了個遍，發現中文名最頂端的是liu，shi，他打了個響指，將資料合上撇在桌上。

游儀的眼眸漾起了興味，側著臉看向闕和瑯：“不如這樣，我開四個條件給你們，你們接受，然后我為你們所用，不講半句廢話。”

闕和瑯臉有點臭：“你以為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游儀輕笑一聲：“還真有，但萬不得已我不想欠他人情。”

“他？”闕和瑯玩味地嗤了一聲，“我以為學術分子不會玩那么花。”

游儀弓一弓眉并沒被他無禮的說辭激怒，他盯著闕和瑯的雙眼，拎起方才撇下去的資料橫在闕和瑯面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玩味地說：“第一個條件，名單上加你的名字。”

闕和瑯眼神霎時變得冷寒，游儀彎起唇角將文件夾抖在空中，白紙波浪化，在空中發出簌簌的聲音，游儀噙著笑，耐心十足：“我不貪心，這是我合作的必要條件，你覺得這個籌碼怎么樣？”

游儀用完資料又把他丟到一旁，也懶得等闕和瑯發表什么意見了，“第二，我要換個房間，第三，等我男朋友腿好了我才開始工作，另外，我的工作安排嚴格遵照八小時工作制，也就是說，我不接受加班。”

說完，游儀聳著肩打量闕和瑯的面部表情，愉悅地說：“我暫時想到的就這些，其他要有也只是工作上的需求，正當且合理。”

闕和瑯脖頸上的青筋搏動了兩下，腮幫附近的肌肉緊繃著，他沒說什么，低頭從口袋掏出組織提前準備好的那串鑰匙，末了，抬頭嗤笑：“可以，今晚你就可以帶著你的小男朋友去a區上床了，那裏比d區好多了。”

“不知道你那么關心我的私人生活。”游儀莞爾一笑去接鑰匙，“那我也給你一些私人建議，想要努力升遷，不能讓自己那么清閑。”

拐著彎罵他多管閑事。

闕和瑯努力克制自己動手的欲望，抬起來的雙手最后抱在胸前，壓制自己的胸口的郁氣，皮笑肉不笑道：“游儀，cia到克格勃都有你的一份私人資料，你現在就是一個可憐的任人擺布的娃娃，身體每一個部位都可以拆解丟在黑市上明碼標價。哪怕你走出這棟大樓的門，你就能在門口停機坪上看見無數架直升機，對面就是拍賣市場。還沒等你離開，他們已經討論好你的下一個國籍，下一個任職機構和下一個研究方向和你的墓地公園。”

他想得到的驚詫壓根沒出現，游儀只是認真地聽完他說話，而后露出一個輕松的滿不在乎的笑容：“wow，聽起來我在求職市場上很火熱。”

游儀將鑰匙放在資料上，抱起兩沓高高的資料，頭發從耳后零碎地散到前面，“我不喜歡放狠話環節，所以沒什么好說的。我聽說a區宿舍有配套廚房，我要用，食材送到我房間，再見。”

游儀抱著兩沓資料往回走，從門口那道透明的玻璃和談躍爭對視，勾唇無聲說：媽媽回來了。

談躍爭手還扒在門上，游儀出門他就守在這兒，透過一道玻璃悄悄關註對面的進展，這會兒偷看被抓包也沒有太多悔意，耳根子卻自動紅了。

游儀側身一頂虛掩著的門，慣性帶著門朝后劃去，談躍爭拘謹了兩秒，轉眼又主動伸手去接他手上的資料。

“怎么給你那么多東西。”談躍爭抱怨。

“他什么都不給我，我才要擔心。”游儀好笑，分了手中一半資料給他，“說明我確實有很高的利用價值，暫時不用被當做可回收垃圾清理掉。”

“……不要這么說自己。”談躍爭艱難地消化游儀的話，甫一接過，手的高度立馬壓得低了一截，當即就有種如臨大敵的敵意萌生在心中。

游儀利落地將東西砸放在雜物柜上，再從眾多資料中準確地拎出那份特遣隊成員名單遞給談躍爭，自己往后懶散地找了個支撐點撐著身體，回身看著談躍爭：“看一下這份資料。”

談躍爭將資料跟著擺在桌面上，接過了東西，腦子卻想了點別的東西。

他想他很喜歡游儀松散的狀態，好像被下了軟骨散一樣，平時分明挺拔修長，懶懶散散的時候肢體柔韌得像能被人直接迭起來一整個塞進懷裏，再親一口就更好了。

……可能也不會有人有這樣的思想吧，把人全部迭起來塞進懷裏什么的，談躍爭的思緒宛如飛速印刷的打印機，印刷完后還是不禁多看了兩眼游儀，這才低頭將資料快速翻閱了一遍。

資料沒有什么特別的，陳列了好些姓名。

談躍爭抬眸疑惑道：“他們是誰？”

“犧牲品、小丑、歷史見證者，隨便哪一個都行，反正是他們精心挑選出的送死的笨蛋。”游儀從胸腔逸出不成形的語調，繼而莞爾道：

“一個有趣的註解是，他們沒有被隱瞞任何計劃的內容，意味著他們是知道自己大概率要送死，但還是自愿且如期來到了墓園。當然，作為交換，他們的家人會得到巨額的賠償，但是據我所知，這些軍官幾乎沒有人家裏身負巨債。”

談躍爭有些沈默：“我不理解。”

游儀輕笑一聲，抬手握著談躍爭的手肘將人拉到自己面前，白膚綠眸的青年就這樣袒露出自己最美麗的笑顏，開口提了一個令人費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