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訴家常
“走，我們去公告欄看看。”王同學拽著我，一路小跑，指著遠處的公告板，生氣道：“你看，那幾個壞蛋又貼上了，好煩。”
我盯著滿滿一墻的正能量，只是邊角處突兀的貼著四張打印出來的黑白底親吻照。仔細辨認，就能識別出是林莀的模樣，他眉頭緊鎖，看似很抗拒，暈乎乎地躺倒在燈紅酒綠的沙發上。林莀那發小逮著他一頓親，還每一張都不重樣。
氣憤之余，我猛然發現還有半張面熟的人臉。
戴著墨鏡，雙臂撐著膝蓋，視線死死盯著林莀的方向，但看不清墨鏡下的情緒。
原來，那個危險的男人也在！
我的心揪了一下，莫非有預謀？
“真可惜，他喜歡男孩子。”王秉涵邊撕，邊碎碎念，“這伙人無法無天，斷人家財路，遲早遭報應。”
是啊，學校這么大一塊肥肉，不能因為蘭海搗亂，就放棄生意了。
而且他這么跋扈的一個人，靠躲，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王秉涵，謝謝你，這幾天讓你受委屈了，等我把家裏的事情處理好，給你們出氣！”
王同學嚇得直搖頭，瞪大眼珠，“古語，你可千萬別，那伙人太兇了，我們不惹事，好不好？”
“……”忽然兜裏的手機在震動，我直接摁了接聽鍵，“有事？”
阿兵氣喘吁吁道：“古語，麻煩你，頓點肉湯，送到四醫院，我跟阿布，還有林莀都等著你救濟呀。”
“林莀沒事吧？”
“哎，別提了，討債的人就沒斷過，我跟阿布的零花錢全都借給林莀拿去還債了，林爸爸做完手術，還沒出重癥監護室，林莀不敢離開，這幾天都住在醫院裏，你順便給他帶幾套換洗衣物。”
“好！”我掛了電話，與王同學告別。
回別墅的時候，保安隊長帶著兩個老阿姨，正在清理林莀家門口的油漆。見我回來，隊長連連道歉。說是他們的工作疏忽，驚擾了業主。已經跟手下打過招呼，以后不會隨便放人進來。
我隨意應了聲，進屋收拾東西。林莀的房間，外人是進不去的，糾結中，收到一條來自‘流光少年’的q消息。
——晚點回來，等我。
我匆忙地打了幾串字，又一個個刪掉，只是簡單的回了一個‘嗯’。
等回來再聊吧。
我的期末考試，跨度有點長，要考8天。出去買了幾袋速凍食材和菜。要不是那些陌生人的捐助，只怕現在，我連饅頭都啃不起。
墻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旋轉，我背誦著老師圈出來的重點，不時望向漆黑、寒冷的窗外。
忍不住上q，催林莀。
——快11點了，回不回？
流光少年，一直無回覆。
洗漱完，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今晚煮湯圓吧，吉利。”
我開火煮了一袋小湯圓，邊喝邊看電視，快到12點時，終于聽到開門的聲音，歡喜地跑到門口。
林莀疲憊地開門，身形清瘦了不少，黑色羽絨服臟得反光。他眼窩凹陷，黑眼圈特重，看見是我，苦澀地擠出一個笑臉。
面對這張快脫相的俊臉，我雀躍地心，慢慢沈下來。
林莀關上大門，背倚靠在門上，沒有半分神采。
我緩緩上前，小心地擁住他。
老實說，他現在一身汗味，很臭，可又不由得讓人心疼。
“林莀～”我輕輕地喚了一聲。
“嗯～”他哽咽地應道。
不一會兒，來自他身上的重量，一點點壓在我的肩上，一個柔弱的大男孩在我耳旁低低嗚嗚地抽泣。
“古語，負債是什么感覺？”
“像是扛著一座山生活。”壓在心頭，又煩又悶，又找不到突破口。
“他這些年，都是這么過來的吧。為什么不能……不能少賺一點點，那么糟踐自己的身體，沒人稀罕他去拼命。”
“有時候雪球滾大了，是不受自己控制的，那么多員工，那么多家庭，都在指望這份微薄的薪水……”
前幾年，我常在外斷斷續續地打零工，見過太多人情冷暖，見過太多江河日下……
“那天…我去給我爸辦轉院手續，在車上，瞧見你在街邊舉牌借錢，對不起。”
嗯？？他哭是因為這個？
“哈哈～”我兀自笑起來，“這有哪門子值得難過的？”
我推他到餐桌前，給少爺盛了一碗溫熱的湯圓，讓他沾沾團圓的喜氣。
“我就是有點不可思議，一個女孩可以勇敢堅強到這種程度！”林莀不好意思地擦擦眼角，喝了口湯汁，“你不知道，當時我差點從車上跳下來，不想看到你如此無能為力！”
我心裏一暖，呆呆地看著他埋頭喝小湯圓樣子。
“林莀你知道最難過的事情是什么嗎？難過的從來不是苦難，而是支撐自己的那股力量崩塌。只要家人平平安安的，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我雙手撐著頭，想了想，“人這一輩子，算來算去，能拼命堅持的事情挺少的，能遇見，也是一種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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