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哪裏出現(xiàn)的美國夫婦，不多說，拿過船票，再恭敬的還給客人一張鑰匙卡。

“路途愉快。”接待員說。

那人說完，克裏斯汀娜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棕發(fā)青年，他對著那位接待員道謝‘謝謝’也笑著面對她，耳邊伴隨著起航的通知，并肩登船。

輪船鳴笛，開航時許多孩子站在窗邊興高采烈地呼喊親人，他們身后的大人略帶寵溺地微笑回話，開著窗戶的走廊中不見夕落的微涼，滿溢著溫暖。

尋找房間的一路上那雙紅色時不時地打量著面帶笑容的澤田綱吉。他有些無奈，不等她說什么，率先解決了她的小疑惑，“克裏斯汀娜小姐，我不暈船。”還不如說輪船上根本不會有搖動。

金發(fā)女人故作驚訝地笑出來，“原來你只是暈車啊。”

還記得巴勒莫當年他們?nèi)绾卧谝寡Y賽車，澤田綱吉額頭邊出現(xiàn)幾條黑線，無力反駁，“那是被伊凡先生嚇著的……竟然在城裏開到時速兩百公裏……”

——最主要的是伊凡那時還未成年根本沒有車證……噢不，十七歲的澤田綱吉也在相同情況下被克裏斯汀娜逼著開車……

稍微想一想那一年他們干過的事情，縱然成為彭格列首領(lǐng)之后的日子要危險得多，澤田綱吉不由感嘆自己沒死于車禍中實在是太幸運了。

“即使出了車禍也死不了的，有死氣之火做護墊頂多全身麻痹再殘廢。”大概是從他的表情中獲知他的心聲，克裏斯汀娜勾著嘴角用毫無在意地口吻作答，立即換來了棕發(fā)青年的一時無言。這時，她忽而咧嘴地笑出聲，方才的淡然多了幾分調(diào)侃，澤田綱吉情不自禁為好久不見克裏斯汀娜式的冷笑話微微一笑。

“克裏斯汀娜小姐不要每次都開這種玩笑啊……”略帶無奈地註視著她，女人抿嘴笑了一聲，出乎意料地沒有繼續(xù)揶揄，視線轉(zhuǎn)向窗外平靜的海面。澤田綱吉透著玻璃看到余暉把天空的倒影渲染成溫暖色，幾只海鷗在逆光間飛翔僅僅剩下輪廓，隨微風而來的聲音是波浪與人們放遠的喧鬧。他彎起嘴角，不經(jīng)意地開口，“這裏的海很漂亮。”

克裏斯汀娜側(cè)著臉，露出微含笑意的弧度，純粹的美好，“嗯，不過西西裏的更美。”

澤田綱吉的眼睛眨了眨，不由自主地覺得她如此提起家鄉(xiāng)的模樣非常……他腦中轉(zhuǎn)瞬即逝的形容詞沒有再出現(xiàn)，棕發(fā)青年感受著心臟舒緩跳動的同時，揚起更大的笑容，低頭笑了起來。他身側(cè)的金發(fā)女人投向他微微疑惑的眼神，轉(zhuǎn)眼后，她也垂下眼瞼，嘴唇好看的畫線漾開。

“你不這樣覺得嗎？”她好似想要得到確認，瞟著他問。輕笑的棕色雙眸逐漸回視她，讓她有了一絲的慌亂，卻又一變地鎮(zhèn)定。

澤田綱吉眼中在對視時同她一樣閃過一些詫異，然而其中輾轉(zhuǎn)的光芒迅速掩蓋了過去，聲線殘留的單單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嗯，那裏的海更美。”

這么說著，眼前出現(xiàn)了西西裏海灘潮起潮落的模樣。棕色雙眸略帶驚訝，還沒來得及感嘆，畫面馬上恢覆成輪船上的風景。并肩的金發(fā)女人牽著淡笑捉弄他發(fā)楞的表情，澤田綱吉感受著余留周圍的幻術(shù)痕跡，無可奈何地用食指撓了撓臉。

他聽裏包恩說過，女人本是反覆無常的生物。于是澤田綱吉想，他應(yīng)該用這個理由來解釋克裏斯汀娜如今異樣愉快的模樣。可是，這句話用在比男人的他更理智的卡爾杜奇七代身上，分明不適合，因此他迷惑中增加了一點不安。

“克裏斯汀娜小姐，你在洛杉磯解決了想要做的事情嗎？”他隨口這么一問，傾斜視線打量著她。紅色眸子流轉(zhuǎn)過詫異與他看不懂的顏色，她的微笑側(cè)臉中滲不出情感。

“差不多。”克裏斯汀娜用笑容示意他們已經(jīng)到達了預(yù)約的房間，低下眼睛，“嗯，你呢？”

澤田綱吉沒有馬上回答。他打開頭等航的房門時，被眼前的畫面驚愕地不知所措，反而是克裏斯汀娜挑了挑眉，見怪不怪的走進那豪華的情侶房，解答，“你預(yù)約時沒有說清楚吧。”

這個問題在好幾年前也出現(xiàn)在她身上。埃利歐看見那個房間后微微驚訝，身邊的赫雅和伊凡忍不住調(diào)侃臉紅別扭的克裏斯汀娜，她瞪著兩個電燈泡哼了一聲。

到最后，是赫雅和克裏斯汀娜在情侶房同枕入眠，那晚她好像還有點失望。

還沒等棕發(fā)青年回覆，她暗自笑了一聲，想著當年的羞澀，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不會產(chǎn)生任何誤會的，放心。”

女人無所謂的嗓音令澤田綱吉更加不好意思地捂臉，馬上接話，“我睡沙發(fā)就行了。”

本想要開口玩笑是否要一起睡的邀請深深地咽在喉嚨中，她看著他難為情的模樣沒有完全理解自己為何會住嘴，不多說，笑著道謝，“嗯，謝謝。”

澤田綱吉有些意外她的坦率。長睫眨了一下，他放下鑰匙卡時，指尖劃過木柜全是涼意，凝固地空氣都冰了。他恍惚地又回到了先前的話題，一種倦意感窒息地涌來，“我也解決了很多事情。”

他的話戛然而止。打開窗門走到小小的陽臺，青年眺望著下面坐在露天酒吧的人群，困乏想著未來瞇起眼睛，片刻后，不經(jīng)大腦思考地脫口一時的沖動，“克裏斯汀娜小姐，我們是不是能——”

他柔和的后半句被一縷清冷的風帶走了聲音，澤田綱吉不是沒有發(fā)現(xiàn)，可微微嘆息后，他沒有再開口的端倪。額前的褐色碎發(fā)被風吹得很亂，遮蓋住眼睛，露出嘴角上的淺淺笑意。

那是苦澀的無奈，那是溫柔的快樂。

按常理說，縱然聽到他的話，從他嘴唇中讀出了那句話，淡冷的克裏斯汀娜也會沈默不語。有可能會在前幾秒，腦海盤轉(zhuǎn)考慮怎么回話，甚至猶豫過，最終她卻不會給予他一點希望的安靜。

可是，他的推測出了錯。

大概是登船以來的出格還未完全褪開，克裏斯汀娜不為他的話有過一絲驚奇。

這和她抱著相同想法有關(guān)，金發(fā)女人靠近他站在男人的身后，傾斜影子中的人，好似抱在了一起。

“在這段時間內(nèi)忘記彼此的身份。”克裏斯汀娜斂著眼瞼，輕輕說出他那句已經(jīng)散開許久的話。棕發(fā)青年的睫毛不由微顫，回首近在咫尺與她共同呼吸彼此的氣息。

風聲簌簌，遠處流淌的喧囂成了世界的一半。另一半是重新撩開的柔和音弦，宛若要用盡恬靜吞噬心間的疲倦，她淡靜的口吻似乎沙粒落地微弱，“我們就這樣做吧。”

澤田綱吉內(nèi)心叫囂的隱隱不安在此刻無限放大，安穩(wěn)的心跳急促地涌浪著他出聲問出為什么。

噗咚。一秒，一個心動。

她用微笑的眸子看著他，空氣被她細微的弧度動容地蔓延柔和，棕發(fā)青年耳畔邊只剩哀傷的跳動，陸續(xù)地吟唱著他不再顧慮未來地肆意揮灑現(xiàn)在。

如果心照不宣，如果彼此投入，演技頗高的他們便能造出一場不留遺憾的戲碼。

不過始終如一，那是一場戲。再怎么認真，再怎么選擇去遺忘，深刻在內(nèi)心的堅定都不會改變，而正是這份信念，編織了他們相伴的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