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內的聲音小了起來，只聽到零零散散女同學談論周雨的聲音“這位警官比之前來宣傳的警察也好看太多了吧！”“是啊是啊，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林焰聽罷故意咳嗽了一聲，眼神往那邊瞟了一下，果然聲音沒有了。“看來我的威懾力還是足夠的。”林焰滿意點點頭，看著臺上的人，聽著臺上的聲音，思緒被拉回了高二的一場演講。

曾經桀驁不馴不可一世的周雨，最是不喜歡聽臺上的演講，他曾經私下將這類演講統稱為學校的格式屁，就是面子工程。如果擱以前，周雨是絕對不可能上臺的，他腳叉著大剌剌坐在座位上，對著臺上的演講和身后的林焰說“這些演講有誰會認真聽呢？都是做做樣子罷了，什么時候這種例行公事的會被杜絕了，什么時候景縣的教育就搞上去了。”林焰聽完立即小聲地給了周雨掌聲，在心裏豎起了大拇指并且希望未來新一任教育局局長姓周。

林焰倒是被班主任逼著上過幾次講臺演講，說的無非就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之類激勵人心的話，每次下臺周雨都會無腦捧著，摸摸林焰的頭說：“我們家林焰就是厲害，都是真心實意希望我們好好學習，和別人機器人似的講話就是不一樣，我就愛聽你談學習。”

“是嗎？我怎么聽著都一樣的調調……”旁邊的陸輝聲音飄出來，賤兮兮地笑著，桌上的手臂上伸著一只眼睛斜著看周雨，周雨做出一個要揍人的姿勢，陸輝又偷摸著把眼睛縮了回去。

“哈哈哈”，林焰想著不禁笑出了聲，旁邊的胡老師慢慢轉身怪異地瞧著林焰：“林老師，反詐這么嚴肅的事你也能笑得出來啊？他可是被騙了二十多萬呢。”

“啊？是嗎？”林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吧，我是在用冷笑表達對這個事件的不滿，騙子太可惡了！”

胡老師看到林焰緊握的拳頭，同感不滿地撅著嘴道：“我看到了你的態度！這年頭還有要約會先刷單此等低劣的詐騙手段，真是世間少有了。”

“確實。”林焰低聲附和著，轉而看向講臺上的這個人。周雨比起高二很明顯個子竄了又竄，當別人都在龜速發育的時候周雨像是吃了興奮劑，個子不受控制地往上長著，鼻梁好像也比高二的時候挺拔了不少。高二到現在也不過八年的時光，八年，記憶中的周雨應該是大變樣了，但林焰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了他，認出了在陽光下執勤的周雨，認出了記憶中那張飛揚的臉。

一場宣講會，林焰直勾勾地盯著周雨看，好像要把八年來沒見過他的時光都補齊。周雨的目光卻始終沒有落到林焰身上，自顧自地講著這套流程。其實也就是十幾分鐘的時間，一聲干凈利落的“謝謝”講完，周雨便將話筒交給吳主任，徑自走向了后臺。禮堂內頓時響起一片挽留的嘆息聲。

吳主任踮起腳尖，用眼神刷刷地示意林焰，林焰趕緊跑到吳主任面前，吳主任用手捂著嘴說道：“小林啊，你趕緊去后臺問問周警官他的微信號，這辦公室單身女老師都等著我回去送信呢，我婦女之友的名號可不能埋沒嘍。剛才我讓胡老師去問了結果沒要到，你是女同志，你去最合適了。”

“我一個女的去最合適？我也單身女青年啊。”林焰耷拉著臉，很明顯不想接這差事。

“小林吶，”吳主任又開始動之以情，“我們辦公室最得力的干將就是你了，況且你還和周雨是老同學，見面三分情嘛，他總不見得會拒絕你。辦成了一整個辦公室都會請客的，好處還能少了你的。”吳主任眉毛挑了挑，嘴巴努著眼睛眨巴著手急急地推著林焰，林焰看他那擠眉弄眼的顯眼包樣只得硬著頭皮追了出去。

出了門，周雨還沒走遠，林焰看到周雨的背影急急叫了一聲：“周警官！”

周雨聞聲詫異地回頭，看到林焰慌張的腳步，不自覺皺眉：“出了什么事？”

“不是不是，沒什么大事，”林焰擺著手追到周雨跟前，急促的呼吸翻滾起伏，“我就是想說……那個……那個……”林焰想把吳主任交代的事說清楚，可問微信號的話到嘴邊，楞是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八年不見，變結巴了？”

“不…不….不….，”林焰緊張地連連擺手，心臟猛地咚咚咚跳起來。周雨察覺到她的反應，皺眉抬起眼皮問：“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么事是值得你追出來的吧？”

“我們之間，確實沒什么事可說的……”林焰強笑著站直，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周雨逆著光站在走廊，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此刻林焰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周身散發的陰沈氣場。“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林、老、師。”最后三個字周雨一頓一頓地說得很用力，仿佛要斬斷他們剛剛建立起來的聯系。

“哎別走！”林焰忙伸手，牽住了周雨衣袖的一角，唇紅齒白的一張小臉配著濕潤泛紅的眼睛，無助又可憐。周雨眸色漸深，轉身看著林焰的表情，繼而看向林焰的手。林焰仰著頭，提著一口氣不敢松，只能手指一根根悄咪咪地往回縮，不情愿地把好不容易抓到的衣角松開。

“有事說事，不要拿高中那一套對付我。”周雨手指關節動了動，抿著嘴，目光對上林焰那張委屈的臉，嘴角微微下沈，似是要等著林焰開口。

“我可沒有……”林焰小聲嘟囔著，隨后鼓起勇氣開始編瞎話，“吳主任說你的宣講很好，叫我來問問你的微信號，方便以后警校合作。”

一聲很輕的笑傳入林焰耳中，聲音不大，但林焰卻真真切切聽到了，周雨在笑。

林焰茫然地看著周雨上揚的嘴角，莫名地有些無所適從，難道我的這套官方說辭有漏洞？林焰閉了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緩解這尷尬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