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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當(dāng)年（3 / 3）

“匈奴人自始便從未想過遵守承諾。就在商定好的雁門交質(zhì)那一日，衛(wèi)朝二皇子并五千隨眾，”蕭舜華殘忍地停頓在此處，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蘭芽，緩慢地吐出那幾個字，“當(dāng)場被坑殺。”

蘭芽喉嚨已經(jīng)梗澀難咽，淚沾滿面，只無助地望著蕭舜華，猶不敢置信地緩緩搖頭。不知是不愿信還是太過殘忍而不忍聽聞。

“軍中布防圖被泄露，后方大軍亦在同時(shí)被匈奴部隊(duì)偷襲，余者鏖戰(zhàn)數(shù)日后，皆壯烈而死，龍衛(wèi)軍全軍覆沒。虎賁營不知二皇子遭難，遂前往雁門關(guān)營救。全營五百人，慘遭虐殺，尸首無存。”

窗外忽然起了一陣風(fēng)，嗚嗚咽咽。仿佛那些埋骨邊關(guān)的冤魂受到感召，再一次跨越重重山河，回歸他們至死凝望的故里。

故國山河舊，往事不堪提。

“可這樣一段丑事，竟被輕輕巧巧遮掩下來。”蕭舜華說到此處，已是咬牙切齒，怒到極點(diǎn)，“在世人眼里，皇帝膽氣豪邁，一力主戰(zhàn)；韋太尉不過恰好病休一月，從未離開過長安。所有的罪責(zé)，都被歸在父親一人頭上。”

何其不公！又何其荒謬！

龍座之上的君王無德無行，滿心滿眼算計(jì)的，不過自己一人的富貴榮華；被天下學(xué)子仰望的韋太尉其實(shí)通敵賣國，殘害忠良；而真正的忠良，早已滿身污名，身敗名裂，受盡天下人唾棄。

這天地黑白，竟也能因?yàn)榫咭蝗怂接嵉埂?

因他這點(diǎn)見不得人的私欲，他年輕的兒子被異族斬殺，血染異鄉(xiāng)；他的臣子被親手毒殺，至死不肯卸下一身忠骨；萬萬千千的衛(wèi)朝將士，被他們信奉且捍衛(wèi)的王朝拋棄，血干力竭躺倒沙場的最后一刻，誰能知他們究竟有多痛苦？

他們會不會知道，是自己的君王一力促成他們的死亡？

他們倒在沙場的那一刻，是否正是人間月圓時(shí)？

死不瞑目的那一刻，家鄉(xiāng)的老母親或許正在燈下縫衣，燭火昏黃下，她的眼神必然溫暖動人；妻子也許正對著同一輪明月虔誠跪拜，祈愿郎君平安歸來，愿闔家安康；家中稚子尚且不知何為戰(zhàn)爭，只以一雙懵懂雙眼倒映世間澄澈。

可他們盼的那個人，卻正以極為痛苦的方式死去，再也回不來了。

甚至在最后一刻，他們面對異族的瘋狂反撲亦毫不退讓，以生抗敵，以死耗死，以此生最后一點(diǎn)氣力守住雁門，換了衛(wèi)朝十?dāng)?shù)年安穩(wěn)。

蘭芽哭得氣吞聲斷，她不敢去想，父皇竟懦弱如斯，愚鈍如斯，罪孽深重若此。

他們?nèi)绾涡陌怖淼檬芴煜路铕B(yǎng)；如何忝顏稱道自己天潢貴胄，生來尊貴無匹。

家破人亡，深重罪孽，江氏要如何去還？

多少無辜亡魂，他們要如何去還？

蕭家忠烈之名，他們要怎么去還？

蘭芽驀然感受到一陣濃烈的自厭與愧疚順著她的四肢百骸節(jié)節(jié)攀升，頭腦脹痛不已，整個人的神智都被牢牢攫住，“憑什么”三個字伴隨著蕭貴妃恨意刻骨的眼神，帶著冤魂不甘的凄厲吼叫在她腦海中陣陣回蕩。

是啊，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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