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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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八月清晨，日頭來的很早。才早上六點多，樂家菜店裏已經(jīng)擠滿了人。雖然菜價比兩公裏外的菜市場略貴些，但樂家菜店開在星語家園小區(qū)大門外，隔著小路對面就是白云小區(qū)，占足地利，加上菜肉品種也豐富，生意確實是不錯的。

一輛小皮卡從路口倒進(jìn)來，在菜店門口穩(wěn)穩(wěn)停下。穿牛仔褲黑t恤的高個子女孩樂鳶利落地從駕駛座跳下，和迎上去的父親樂山東一起，把車廂裏一筐摞一筐的水果卸下來。

她手長腳長，手腳很麻利，力氣也不小，四五十斤一筐的桃子和蘋果一搬一箱，兩父女合力，很快就把車廂卸空了。她烏黑的短發(fā)在清晨的陽光裏反射著生機(jī)勃勃的光彩，膚色很白，鼻梁很高，眉峰濃長，一雙眼睛卻又大又明亮，嘴唇總有些嚴(yán)肅地抿起，共同組成了一張四分秀麗、六分帥氣的漂亮臉孔。

樂鳶一米七六，長得比很多男生都高，一舉一動干凈利落，也比很多男生要帥氣，在清晨的菜店裏簡直鶴立雞群。

誰不愛看年輕漂亮的孩子呢，看到樂鳶出現(xiàn)了，婆婆媽媽們今天的買菜小心思也算得到了一番滿足，一個個眉開眼笑，搶著跟樂鳶打招呼，菜店裏氣氛都高漲不少。

這家婆婆高聲關(guān)心：“哎喲，小樂進(jìn)貨回來啦！趕緊歇歇！天兒可熱呢！”那個干脆熱情喊樂鳶“等會不忙了到奶奶家裏玩，剛做的鹵鴨架辣風(fēng)爪可好吃了，要多少有多少，別跟奶奶客氣！”

樂鳶微微笑著回應(yīng)婆婆媽媽們的招呼，脫下沾了黑灰的粗麻手套，穿過店裏密密擠擠的蔬菜堆，到后廚裏的木架上取了水瓶，咕嘟咕嘟猛灌一氣。

老板娘陳秀有些胖，不是愛笑的性子，四十出頭的年紀(jì)，嘴角兩側(cè)的法令紋已經(jīng)挺深了。她站在稱重臺后幫主顧們一樣樣稱菜，報價格。店裏只有幾個壁掛的風(fēng)扇呼呼的吹，陳秀熱的不住出汗，主顧們催的又急，抽空回頭喊樂鳶：“鳶哥，趕緊來幫媽算賬！”

“來了。”

樂鳶綁上圍裙，替了陳秀的位置，麻利地?fù)伍_一個大塑料袋，把菜籃子裏的蓮藕絲瓜茄子一樣樣上秤、裝袋，全都裝好之后清清楚楚地報數(shù)：“吳奶奶，五十塊三毛，給五十就行了。”

樂鳶的心算從沒出過錯，人也實誠大方，菜錢的零頭都是不收的，這個少三毛，那個少五角，主顧們占了便宜，更愛來樂家菜店了。

“哎，哎，好呢，這就拿錢?！眳悄棠虖氖滞笊峡娴男』ú即友Y掏出一把散錢，推一推老花眼鏡，探著頭瞇著眼睛一張張拿清楚。

樂鳶也不催老太太，手上利利索索給下一個人算好了錢數(shù)，老太太慢騰騰遞過錢來。樂鳶笑著接了也不數(shù)，直接丟桌子下的紙盒裏，清亮溫柔地叮囑：“吳奶奶慢慢走?！?

吳奶奶笑得眼睛瞇不見：“好嘞，明天還來……”

后廚門口，陳秀坐在小凳子上摘一大把通菜。眼尖看見女兒又是大咧咧不數(shù)錢，又氣又有點急，高聲說話：“鳶哥，仔細(xì)些！”

“知道了。”樂鳶拉長聲音應(yīng)一句，回頭照樣還是收了錢就往箱子丟，任親媽暗暗拿眼睛瞪她。

反正老主顧們年紀(jì)大，動作慢，就那幾張錢拿來拿去的，掃一眼就知道數(shù)目的了，還要接過來數(shù)幾遍呢？她是真不喜歡浪費時間。反正在人多的時候，店裏也就她的心算能跟得上收錢的速度，主顧們都愛跟她付錢。老媽也就是抱怨兩句罷了。

陳秀在那邊運氣，幫工劉姐邊碼菜邊笑著幫樂鳶說話：“秀姐你就放心吧，看我們這些老姐妹，手裏拿著計算器一邊稱一邊按，手忙腳亂的還出錯！我們鳶哥呢，就沒見她算過錯數(shù)！這孩子怎么長的，腦子可真靈活?！?

樂鳶漂亮的眼睛彎一彎，遠(yuǎn)遠(yuǎn)給劉姐一個感謝的眼神，劉姐笑呵呵的。

聽劉姐真情實感地夸了樂鳶一通，陳秀下撇的嘴角總算是提了提，有些笑意。陳秀手上摘完了通菜，又削幾個馬鈴薯、切一盆蓮藕，樂山東把賣不出去的五花肉和筒骨拿幾斤砍碎熬湯，見縫插針地在客人少的時候把中午的飯菜備出來。

這兩年菜店生意不錯，兩夫妻琢磨著多雇了四個人幫忙做事，就是劉姐、趙姐和鄧姐，還有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后生樂偉。劉姐是陳秀的遠(yuǎn)房表姐，趙姐和鄧姐是陳秀老家村裏出來的，樂偉是樂山東老家的堂侄，人都老實可靠。趙姐和鄧姐專門負(fù)責(zé)果菜區(qū)，樂山東帶著樂偉進(jìn)貨，看店門口的豬雞鴨攤子，陳秀和劉姐輪流稱重收錢。

下午生意淡，兩三個人足夠看店了。等吃了飯，劉姐快手快腳收了碗去后廚裏洗，趙姐鄧姐圍著陳秀嘮嗑。樂鳶抹抹嘴站起來，拿過小挎包往胸口一掛，就要往外走。

陳秀嘴角一撇，喊她：“去哪？”

樂鳶回頭，表情無辜地笑：“圖書館呢媽，下午又沒事，我看看書。”

陳秀表情不好，說：“看書哪裏不能看，就在家看看得了。別總一去大半天的，家裏那么多事，不用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