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緋微微一笑，笑靨如花。

封炎的眸子更亮了，看著她的笑顏。

車廂里寂靜無聲，外面的聲音顯得遙遠(yuǎn)而模糊……

八月二十日一早，君然領(lǐng)著從神樞營抽調(diào)的三千禁軍自京城出發(fā)。

君然率領(lǐng)的這批人馬會快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北境，另有三萬五軍營的禁軍卻是同時出發(fā)，由暫代五軍都督府大都督的袁惟剛領(lǐng)兵。

司禮監(jiān)代表皇帝給了君然“便宜行事”的特權(quán)，北境一應(yīng)戰(zhàn)事皆由簡王君然全權(quán)負(fù)責(zé)，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貽誤軍機(jī)者斬。

盡管靠著岑隱的強(qiáng)勢壓制，君然算是順利出發(fā)了，但是朝中卻因此更加動蕩不安。

因為顧忌岑隱的手段，朝臣們在明面上暫時不敢妄動，不過，私下里，往承國公府和端木家走動的人更多了，這些官員甚至隱隱分成了四皇子黨與大皇子黨。

端木緋自打那日去過簡王府后，又是幾日閉門不出，關(guān)于外面的大部分消息，都是聽祖父端木憲說的。

有些話端木憲也只能對著端木緋嘮叨了：

“哎，其實皇上這個時候病得真是恰到時候啊！”

“四丫頭，你祖父我大概不會成為亡國首輔了……這還多虧你借了些運(yùn)氣給我啊！”

“我們四丫頭果然是個運(yùn)氣好的！”

端木憲一高興起來，就又送了端木緋不少好東西，印石、茶葉、書畫、瓷器擺設(shè)等等。

端木緋心里有些無語，覺得祖父的心真大。

端木家閉門謝客，自有一份清靜，但承恩公府的門檻卻快要讓人給踏破了。

京城騷亂不斷，甚至有文人在宮門前毅然地撞柱死諫，指責(zé)宦官獨攬朝政，顛倒是非，濫用職權(quán)，此乃亂國之相；為了清君側(cè)、正朝綱，必須還政正統(tǒng)。

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就喧囂的京城變得更亂了，仿若巨浪翻滾，一浪比一浪高。

混亂中，沒有人注意到本來被太醫(yī)定為“命懸一線”的宣國公竟然康復(fù)了起來。

直到楚老太爺親自上了一道奏折，支持由司禮監(jiān)監(jiān)朝。

楚老太爺雖然近年來極少參與朝政，但是這滿朝上下，不少人是他的門生，不看僧面看佛面，楚家的態(tài)度公開地擺在了那里，那些門生舊故也就消停了不少。

還有一些人則是在暗暗嘲諷楚家也是“晚節(jié)不保”、“阿諛奉承”云云的，一方面還是忌憚東廠與岑隱，另一方面又想混一份從龍之功，還在觀望著形勢。

無論臺面下形勢是如何暗潮洶涌，表面上，京城還是平靜了不少，連街上巡邏的錦衣衛(wèi)也都偃旗息鼓，收了兵。

京城的這些變化自然是瞞不過楚老太爺和楚太夫人的耳目。

“阿炎，還有阿昭，這兩個孩子真是不容易！”

楚老太爺望著窗外郁郁蔥蔥的草木，感慨地長嘆了一口氣。

楚太夫人放下茶盅，應(yīng)了一聲，低聲道：“為了大盛，他們太苦了！”

這十多年來，封炎和薛昭為了大盛，付出了多少，又犧牲了多少，是常人根本就難以想象的，最清楚這兩個孩子不易的人就是他們這些老家伙了。

夫妻倆彼此對視了一眼，只覺得空氣微滯，沉重得要滴出水來。

風(fēng)一吹，外面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

楚老太爺抬眼望著窗外略顯陰沉的天空，嘆道：“又要下雨了……”

話音還未落下，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大丫鬟書香帶著大管事進(jìn)來了，大管事神色復(fù)雜地稟道：“老太爺，三姑奶奶想見您。”

楚老太爺皺了皺眉，眸色微沉。

因為岑隱已經(jīng)掌了朝政，事情也算告一段落，楚老太爺不想再留著楚青語了，就命大管事去把楚青語、翠生和王牙婆處置了。

大管事跟了楚老太爺四十年了，楚老太爺知道他辦事一向妥當(dāng)，若單純是楚青語哭鬧著要見他，大管事是不會特意跑來稟的。

楚老太爺?shù)氖种冈诜綆咨线祫恿藥紫拢谅晢柕溃骸笆裁词拢俊?

大管事抿了抿唇，有幾分欲言又止，眼眸里翻動著的是異常復(fù)雜的情緒，有震驚，有不確信，有忐忑，也有猶豫。

“老太爺，太夫人，三姑奶奶她……她說她有三少爺?shù)南ⅰ！闭f著大管事呈上一塊扯落的碎布，碎布上以鮮血寫著幾個字。

三少爺？！楚老太爺和楚太夫人皆是雙目瞪大，腦海中都浮現(xiàn)了同一張小小的面龐，清秀可愛，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

大管事自然知道老太爺和太夫人的心情，咽了下口水，接著道：“三少爺楚庭舒。”

大姑娘同父同母的親弟弟楚庭舒。

那個小小年紀(jì)就生死不明的楚庭舒！

說著，大管事把手里的那塊碎布又往楚老太爺和楚太夫人的方向送了送，碎布以鮮血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字——

我知道楚庭舒的下落。

九個字在青碧色的碎步上顯得觸目驚心，深深地映在了楚老太爺和楚太夫人的眸子里。

屋子里，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