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蘭舟也看到了端木紜、端木緋一行人，秀美的臉龐上露出一絲訝色，不疾不徐地走到了眾人跟前。

季蘭舟給朝廷捐了四百萬兩白銀，當(dāng)然也曾進(jìn)宮拜見過皇帝和皇后，認(rèn)識大公主舞陽，優(yōu)雅地給眾人見了禮。

舞陽爽朗地笑了笑，“和靜縣主，真巧。”

“今天是先母的祭日，臣女特意來皇覺寺給先母做一場法事。”季蘭舟微微一笑，清雅如蘭，笑容中又隱約透著一抹揮之不去的哀傷。

上午的法事才剛結(jié)束，她打算過來寺西的廂房小憩，正巧就遇上了端木緋一行人。

端木緋看著季蘭舟不禁想起十天前在蕙蘭苑門口的一幕幕，關(guān)心地問了一句：“季姑娘，王家人還有沒有來煩過你？”

那天王太夫人婆媳帶著王廷惟去蕙蘭苑鬧事最后不歡而散的事在京中早就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舞陽、君凌汐他們都聽說過，此時，聽端木緋一問，眾人的臉上都露出幾分意味深長。

舞陽的眼底掠過一抹輕蔑的光芒，眨眼就沒入眼底。

別人也許不知道王廷惟的奸夫是誰，可是舞陽心里再清楚不過了。她這個二皇弟還真是死性不改！

季蘭舟攥了攥手里的帕子，柔軟的聲音中透出一絲清冷，“他們很快就再也不會來煩我……”

風(fēng)一吹，她低柔的聲音就消散在風(fēng)中，被周圍的枝葉搖擺聲壓了過去。

幾位姑娘神情復(fù)雜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季蘭舟抿了抿唇，有些感慨又有些唏噓地低嘆道：“為什么這個世上，總有人為了錢就不顧親情呢？”

正值芳華的少女肌膚如玉，眸似秋水，優(yōu)雅纖弱，只是這么垂眸而立，周身卻又隱約透出一股子堅韌來。

舞陽靜靜地凝視著季蘭舟幾息，目光明亮，心里一片通透：是啊，這位和靜縣主談笑間就能捐出四百萬兩白銀，那是何等的魄力！

舞陽唇角微翹，神情爽利地說道：“既然有人不要親情，那么縣主也不必顧念親情。”

就如同她那位二皇弟，既然他不把自己當(dāng)做皇姐，既然他不念及他們那一半相同的血脈，那么自己也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季蘭舟坦然地回視著舞陽，清麗的臉龐上溢出一抹淺淺的笑意，蔓延至眼角眉梢，點(diǎn)點(diǎn)頭，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確實(shí)。”

她漆黑的眸子沉淀了下來，如幽潭似清泉。

“殿下，兩位端木姑娘，君姑娘，我就不叨擾幾位了，告辭。”季蘭舟得體地福了福身，與眾人告辭。

她帶著丫鬟繼續(xù)跟隨小沙彌繼續(xù)往西走去，至于端木緋一行人也都朝著皇覺寺的大門口去了。

午后的寺內(nèi)分外寧靜肅穆，目光所及之處，也就是偶有幾個僧人經(jīng)過。

路過藥師殿時，舞陽忍不住朝殿內(nèi)望了一眼，香案上供著季夫人王氏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爐上插著幾支香，香煙裊裊。

上午的法事結(jié)束了，僧人已經(jīng)離開，只余下幾人圍在一起，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著。

“王家人實(shí)在沒臉沒皮，”舞陽一邊繼續(xù)往前走，一邊沉聲道，“本宮聽說，這幾天王家又跑去縣主府鬧過，非讓和靜縣主把王太夫人接去住，王家?guī)讉€兒媳唱了好大一出戲，斥和靜縣主不孝不義。”

這件事端木緋、端木紜和君凌汐倒是第一次聽說，瞠目結(jié)舌。

舞陽嘆息著搖搖頭，又道：“這和靜縣主也真是能忍，要本宮說，反正都撕破臉了，就該找京兆府把鬧事的人全拖去下大牢！”

君凌汐深以為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

對這種沒臉沒皮、沒羞沒恥的無賴破皮，就要把他們當(dāng)做戰(zhàn)場上的敵人來對待，不必留一點(diǎn)臉面！

“也許是為了季夫人的死因吧。”

沉默了好一會兒的端木緋忽然開口道，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在璀璨的陽光下忽閃忽閃。

王家對外都說季夫人是為夫殉情而亡，但是這一點(diǎn)本來就帶著些許蹊蹺，季夫人要殉情為何沒在季大人過世那年，而是在幾年后，在宣武侯府中忽然就想不開了……季夫人此舉太過突然了，想來這些年來季姑娘心中一直是有所懷疑的。

端木緋這一說，舞陽停下了腳步，回頭再次朝藥師殿那邊望去，動了動眉梢，“季姑娘今天特意這么做，難道是……”

端木緋彎了彎唇角，眸子更亮了，她笑得好似一頭小狐貍，似笑非笑地隨口道：“大概是時機(jī)到了吧。”

對于季蘭舟而言，時機(jī)確實(shí)是到了。

今天來皇覺寺給亡母做法事，她特意也把王家人請來了皇覺寺。

王家巴不得能有機(jī)會與季蘭舟“親近親近”，從王太夫人到王家?guī)孜焕蠣敗⒎蛉嗽俚较骂^的幾個孫輩全部都來了。

季蘭舟才到小沙彌安排的廂房坐下，連茶都還沒喝上一口，王太夫人就帶著三個兒媳與僅剩的幾個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沖了進(jìn)來，一下子就把廂房里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丫鬟婆子更是不動聲色地把季蘭舟的丫鬟給擠了出去。

王家人也忍了一上午了，一來是怕皇覺寺的僧人看了笑話，二來也是怕攪了法事激怒了季蘭舟，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休息的機(jī)會，一眾女眷就一窩蜂地涌來了，唱作俱佳，百般糾纏。

“蘭舟啊，你好狠的心，到現(xiàn)在才肯見外祖母！”

“是啊，蘭舟，你外祖母一向最疼你了，連你幾個表姐妹都比不上，自打你搬出去，你外祖母一直茶不思飯不想的，人也消瘦了好多。”

“蘭舟，舅母知道你心中有氣，可是一家人沒有隔夜仇，你怎么就記上了呢……還是你真以為舅母有心奪你季家的產(chǎn)業(yè)？！”

“蘭舟，外祖母這就要說你了！你舅母便是手再長，有外祖母在，又怎么會讓她把手伸到你季家的家業(yè)上。哎，你是姑娘家，沒掌過家業(yè)，所以不知道這錢財放在那里不動是死的，只會坐吃山空，銀子要拿去買鋪置產(chǎn)、做生意、開錢莊，才能開源……”

“……”

接下來的一盞茶功夫，廂房里都是王家人此起彼伏的聲音，季蘭舟的丫鬟被擠在廂房外，有些擔(dān)憂地對著里面探頭探腦。

忽然，屋子里傳來“咯噔”一聲，王太夫人驀地站起身來，身子撞在身后的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