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患者是一名語言學博士，他在學術(shù)期刊上發(fā)表過幾篇關(guān)于斯特勞森的語言哲學還有羅素的摹狀詞理論的論文。在語言學的學術(shù)界，他的影響力不亞于之前那位嘗試量子自sha的動力工程與工程熱物理學科的一級責任教授。
但是有那么一天，他突然不說話了，別人問他話，他也一聲不吭，一開始別人都以為是他聲帶出了問題，但是后來才知道他并不是不能說話，而是不想說話。隨后別人和他交流只能夠通過手語，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后他終于開始說話，但是大多數(shù)時候，他還是選擇沉默。
有時候，他雖然開口，但是并不是發(fā)出聲音，而是發(fā)出大喊大叫或者奇怪的哼哼聲。
和他談了好幾次，他才終于對我敞開了心扉。
我：“其實你能夠好好說話，為什么你不說話呢？”
他：
“什么是說話？”
我：“……”
他：
“張開嘴巴讓聲帶發(fā)出振動，然后通過聲音或者其他固體傳播這種振動，接著你的聽小骨接收這種振動后傳遞到內(nèi)耳，再傳到聽覺中樞出現(xiàn)有一定意義的信息，就是說話嗎？”
我：
“難道不是嗎？”
他：
“那只是你對說話的理解。未必就是別人的。”
我：
“說話難道還有其他理解方式嗎？”
他：
“很多。比如說，動物發(fā)出叫聲算不算說話？再比如說，說夢話算不算說話？再比如說，唱歌算不算說話？無意識的哼哼，或者打嗝、打噴嚏算不算說話？有的口語師可以用口型直接傳遞信息，這算不算說話？”
我：
“呃……動物怎么能說話呢？它們又沒有發(fā)達完整的語言中樞。”
他：
“怎么沒有？海豚就有，黑猩猩都可以用手語跟馴獸員交流。”
我：
“可是它們又不能像人一樣形成一種交流的文化吧？”
他：
“這么說你認為說話這個詞的定義里必須要包括文化這一個意思在里面了？那問題又來了，假如你遇到一個印第安人，你不懂他們的文化，自然就聽不懂他的話吧？他們發(fā)出的聲音在你耳朵里跟鳥類、猴子、老鼠嘰嘰喳喳差不多，這么說，他們也不會說話了？”
我：
“可是你去跟他們接觸，慢慢研究他們的語言的話，還是能夠聽懂他們的話的吧？”
他：
“那動物就不行嗎？”
我：
“動物怎么可能聽得懂人的語言呢？我是說，理解語言，不是像鸚鵡學舌那樣的。就算能，他們的復雜度也達不到人類的程度吧。”
他：
“動物怎么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你路上看到一條狗，沖它吼叫兩聲，看看它會不會沖你吼？然后你再碰到一條狗，發(fā)出溫柔點的聲音，看它會不會沖你吼？當人們談到說話這個概念的時候，往往只注重音節(jié)啊、組合方式啊、謂詞啊、邏輯結(jié)構(gòu)啊之類的東西，但是卻忽略了更根本的東西，那就是音量。其實整個自然界都有一套相同的語言系統(tǒng)，那就是音量語言。老虎在森林里一吼，周圍的野鹿、野兔什么的立刻就跑了對吧？因為野鹿和野兔聽得懂老虎的意思，動物都能表達各自的意思，只是它們的表達概念比較模糊而已，從音量語言的角度來說吧，音量大，就是有攻擊性，力量就強大，音量小，就是缺乏攻擊性，力量小。小孩子不需要訓練就知道一個大人對他大吼大叫就知道在罵他了對吧？這就是音量語言系統(tǒng)，天生的，眾生共有。”
我：“所以根據(jù)你身邊的人描述，你經(jīng)常學貓狗大喊大叫，也是為了嘗試你說的這套音量語言？”
他：
“對，我在探索人類語言的另外一種可能性，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們現(xiàn)在的語言體系漏洞太多，太多。我們現(xiàn)在說的話，根本沒有辦法表達我們真正的含義。甚至已經(jīng)糟糕到了連人與人正常交流都不能進行下去的地步。”
我：
“不至于這么嚴重吧？”
他：
“怎么不至于？我已經(jīng)研究了語言結(jié)構(gòu)學快二十年了，但是越是研究，就發(fā)現(xiàn)語言是一門錯誤百出的體系。人和人之間看起來在正常交流，但是事實上，每個人都只是在自說自話，重復表達。看過維特根斯坦的著作嗎？”
我：
“看過一些。不過分析哲學和我的專業(yè)跨度比較大，看的不是特別多。”
他：
“那你應該知道吧，維特根斯坦說過，一切命題都是重言式。我把他的話理解為，其實每個人不管說什么話，不管說什么詞，弄到底，都是同一個意思。詞語和詞語之間除了發(fā)音不一樣，其實根本沒有多少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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