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呂梁山下已經(jīng)有了些許春意,嫩綠的草莖從一片枯黃之中探出頭來,小意兒地在風(fēng)中搖晃著,探尋著春天的蹤跡,感受著春天的氣息,寒冬已經(jīng)漸去漸遠了,春天的腳步正在步步逼近,一夜過后,滿地的枯黃之中,便會冒出無數(shù)的綠意,昭示著又是一年春來到了.

相比于山下的春色漸近,呂梁山上,卻還覆蓋著積雪,一個冬天的積雪累積,無論是石梁還是大樹,仍然被蓋著一層厚厚的白色棉絮,不似初冬時那般柔軟,而是變成了硬殼狀,大片大片的雪殼子被太陽腐蝕出了一個個的小孔,順著小孔,晶瑩的水滴正啪啪地掉落在更下面的積雪之上,將平整的雪面砸出一個一個的小窩窩.

巨石的棱上,大樹的枝丫之上,一根根的冰凌散發(fā)出絢爛的光芒,互相映照,在山上,林間,營造出一副五光十色的幻景,末端卻正在開始融化,滴滴水球宛如珠簾,連綿不斷.整個山上都是一片嘩啦啦的雨聲,空中艷陽高照,林間卻是水如珠簾,端的一副難得一見的美景.

冰雪正在融化,山間的道路便顯得十分的不堪了,特別是人一多,更是泥濘難行,被掩埋了一冬的腐葉終于重見天曰,一腳下去,吱吱地向上冒著黑色的水沫.

呂梁之險,不僅僅在于它綿延百里,橫亙于漁陽與河間兩郡之間,更在于他的高大險峻,盤山的羊腸小道,九曲十八彎,雖只一步之遙,但前一人的腳后跟,就似乎是懸在后一人的頭頂之上,走在前方的人,蹬起的泥漿,往往便會落在后一人的頭頂之上.不時有踩落的碎石掉落下來,砸在泥漿之中,發(fā)出卟的一聲沉悶的聲響.

這個時節(jié),便是最優(yōu)秀的獵人也不愿意走在這樣的道路之上.

但此時,在陽光下,在如雨的水珠之間,,在泥漿之中,卻有一支數(shù)十人的隊伍正蹣跚地行走在其間.

“這一輩子,我是再不愿意踏足這該死的呂梁山了.”隊伍中間,一個年約二十余歲的青年人正在大聲的咒罵著,本來華貴的衣飾此時已經(jīng)看不出顏色,斑斑點點盡是黑色的污跡,腰里佩著的鑲金嵌玉的佩刀,此時被當(dāng)作拐杖,毫不憐惜的戳進泥漿之中,以便穩(wěn)定身形,看著前方似乎無窮無盡的道路,他臉色很是有些沮喪.

“公子,快到了!”一個年紀(jì)稍大些,穿著猶如一個老學(xué)究的老者雙手扶著膝,喘著粗氣,臉色發(fā)白,顯然比這個年青的公子更吃力,卻仍是開口勸解道.在他的身后,有一個身形粗壯的護衛(wèi)伸手頂著他的腰,若非如此,他早就無力走下去了.

“蔣老先生,一個區(qū)區(qū)的盜匪而已,就算以前有些背景,但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還值得本公子親自上一趟呂梁山,父親大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這不是成心要懲罰我嗎”年青公子語氣之中滿是怒意.

“公子,馮發(fā)勇不是一般的盜匪,現(xiàn)在正是我們利用招攬他的好時候,更何況,這一件事,還非得他們來作不可,郡守大人讓您來,正是顯示大人的誠意,換一個人來,馮某便不見得答應(yīng)了.”老學(xué)究苦笑著,歇了一會兒,喘息之聲總算是平穩(wěn)了一些.”公子卻忍一忍,再辛苦一下,便到了,這事兒成了,咱們可以在馮某的山寨里多歇幾天,等積雪化完了,再下山也不遲.”

“誰耐煩在他的土匪窩里多呆!”年青公子嘴角噙著冷笑,”一群土老鼠,看著便讓人惡心.”

老學(xué)窮嘴角露出苦笑,不知該如何作答,這位年輕公子是漁陽郡郡守姜大維的獨子,人是極聰穎的,能文能武,只可惜姜大維就這樣一個兒子,便看得極其金貴了,錦衣玉食倒也罷了,卻是吃不得半分苦頭,如此下去,何能成大氣作為姜大維看重的門客,又從小便指派給了公子作老師,蔣家權(quán)雖然年歲已大,但仍不得不拖著沉重的雙腿,伴著公子一齊來爬呂梁山,公子雖聰明,但卻沒有經(jīng)過多少事,眼高過頂卻又了無城府,極易將差事辦砸的.

郡守姜大維今年也不過四十余歲,正是壯年,雖說前兩年夫人因病去世之后一直沒有續(xù)弦,但這肯定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只不過是郡守大人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個合適的人家罷了,到了郡守這個位置,婚姻只與政治有關(guān),喜歡與否,根本就不值一提了,屋里雖然有幾個姬妾,但兩年來也沒有替郡守大人生個一兒半女,倒是讓蔣家權(quán)放下了不少的心,公子的母親去世,在后院里便沒有了支撐,要是將來姜郡守續(xù)弦了夫人,又有了子息,那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就算郡守大人只能活個六十歲,那時候新生子可也成年了!更讓蔣家權(quán)擔(dān)心的是,他隱隱聽到一個傳聞,就是郡守大人有意與新任國相葉天南聯(lián)姻,求娶葉天南的女兒葉菁兒為續(xù)弦,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可惜了,如果是郡守大人為公子求娶葉菁兒,那才是最好的.

也不知郡守大人是如何想的,也許他想著自己娶更直接一些.

“蔣先生,歇會兒,歇會兒,我看你也是走不動了,要是累壞了你這副老身板可就不好了!”姜新亮捶著自己的雙腿,道.”反正也不遠了,歇一歇,今兒個總是能走到那個死老鼠的窩的.”

“那就歇會兒!”蔣家權(quán)點點頭,看得出來,公子是真走不動了.

聽到兩人的對話,馬上便有護衛(wèi)將厚厚的氈毯鋪到了路邊的雪地里,這都是上好的毛皮,隔水,防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