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言又是一夜未睡,他已經想了很多天,依然沒能找到兩全的辦法。
靳榮新的事情給他的打擊太大,他是真的不愿意要小孩。可是他也想象不到,當他真的有了一個自己的孩子,根本下不了決心去割舍。他帶lenna去做檢測,醫生告訴他這就是他的孩子。他目睹了靳榮新的夭亡,怎么可能下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哪怕那只是一個未成人形的胚胎,可是在不久的將來,這個小小的肉芽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會叫他爸爸。
靳言沒法選。
眼見著lenna的肚子慢慢開始顯現出懷孕的樣子,靳言無法忽視那層薄薄的皮肉下包裹著一個屬于他的生命。
其實蘇清應該能理解的,靳言想,蘇清知道他經歷過什么。很快他就能把奧列格的事情處理完,孩子也就快出生了。等他接蘇清回來,他會告訴蘇清這是他們兩人的孩子,lenna會從這個小孩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他和蘇清就是這個孩子的兩個父親,他們會一起慢慢養大這個小孩。
lenna至少有一點沒說錯,他已經44歲了,而蘇清才剛剛長大,年齡永遠會是他們之間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如果蘇清能跟他足夠久,那再過幾十年,他一定會走在蘇清的前面。有了這個孩子,至少能讓他的小清不必過得那么孤獨,至少他還會有一個孩子陪他走完人生的后半程。
靳言不得不想,也許這個孩子的到來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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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姨收到信息,蘇清說這兩天他在外面不回家住。文姨問他要不要送點換洗衣物去,就再沒收到回音了。文姨邊逛市場邊在心里默默感慨,小孩當真是長大了,想起他在華盛頓的家里開著暖氣吃雪糕的樣子,好像才是昨天的事。
一心給主人家挑牛肉的小老太太并不知道,蘇清把自己搞得有多糟糕。
日落在厚厚的烏云下昏沈陰暗,蘇清靠著巨大的落地窗,就坐在靳言曾站過的地方。他剛剛從三個小時的昏睡中醒來,摸到手邊的酒瓶又湊到嘴邊補了一口。他以前總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要把自己喝的爛醉,多難受啊。現在他明白了,比起被背叛的痛苦,醉到不省人事反而是短暫的解脫。
眼淚和酒精一起喝進嘴里,又流到胸口。蘇清赤身裸體地坐在大理石磚地板上,他曾試過想象著靳言那天粗暴地進入他的樣子,在窗前使用自己的身體。可是就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樣,沒有靳言的觸碰,他甚至連自褻都做不到。
從18歲生日那晚的零點開始,他和靳言纏綿過那么多次,卻沒有一次的想象能讓蘇清的血液重新沸騰起來。這一切都是徒勞,無論靳言曾在他體內留下過多少精液,他也不可能給他生個孩子。
蘇清被深深的無力和絕望籠罩,他知道靳言不是多情的人,不可能會為那個漂亮女人動心。可這些都毫無意義,現在他是被趕出家門的人,而他的愛人卻將別人保護在高墻之下。多可笑啊,無論他怎么苦心孤詣多年,只要有一個女人能懷上靳言的孩子,那他就永遠贏不了。
他絲毫不能忍受會有別人來分走靳言的愛,他要叔叔永遠只疼他、愛他,把他捧在手心。他要怎么接受這個被陰謀催生的孩子?只要這個小孩生下來,就會像一朵烏云永遠籠罩在自己頭上,直到取代他。
更可恨的是他在悲傷過后,還不得不把這個消息傳給靳言,讓他去救他的孩子。
蘇清覺得他應該更傷心一點,就像他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偷偷在房里哭啞了嗓子。可是他已經快要感覺不到悲傷了,或許是酒精讓他變得遲鈍,或許是他的眼淚已經哭干了。
他哭不出來,卻又有渾身的尖刺想要發洩。他想要恨那個女人,恨奧列格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恨林鈺沒能早點發現這一切,恨王凱文為什么要告訴他,也想恨靳言。
靳言真的有了自己的小孩,那他算什么?他硬生生的往自己身上捅刀子,才換來一個叫他“叔叔”的機會。可這個沒出生的孩子,什么都沒有做,卻可以輕易奪去靳言所有的愛,他以后甚至會叫靳言“爸爸”。蘇清太清楚“孩子”對靳言意味著什么了,他再也不能得到叔叔的偏愛。
可是蘇清每次想到最后,就只能想起他們以前度過的每一刻,他恨不了叔叔,甚至無法不愛他。靳言再對不起他,也是他把他養大,哪怕短暫,也讓他真的嘗到過親情和愛情。這一切對他來說本是奢望,他的命該是死在14歲那年,祈求下輩子投個好胎。是叔叔把他救出煉獄,把他帶上天堂。
叔叔一定是被別人算計了,蘇清必須相信,要這個孩子并非他本意。不然他無法面對愛人的背叛,也無法面對自己。
只要這個孩子不能落地,那他就可以跟叔叔回到過去,他可以當作這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他依然是叔叔最愛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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