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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日（4 / 4）

“你還買了什么？”她怔怔地問。

時序沒說話，從袋子裏拿出一杯速溶奶茶，擺在桌上。

祝今夏的目光落在杯身，又是一怔。

“超市看見了，隨手買的?！睍r序語氣平平。

是嗎，隨手買的？

仿佛有只無形的手揪住她的心臟，祝今夏有些呼吸困難。

恍惚間記起從山上下來那天，她先后目睹旺叔發(fā)病，嘗試以書信方式與衛(wèi)城溝通卻無疾而終，因呷西拉姆與甲措打架一事，同于小珊鬧不快……那一整天諸事不順，她像顆陰晴不定的地|雷。

也是在那天，時序驅(qū)車五小時，往返縣城為她買來奶茶，那張小小的標(biāo)簽上貼著配料表：椰果，珍珠，茶凍，紅豆，波霸，奶凍……

能加的東西他全部加了一遍。

微信上，他問她好喝嗎，她答：難喝的要命。

可想想還是加了句：下次只加紅豆，三分糖。

時間似乎一晃就過了，可時至今日，當(dāng)他從超市“隨手”買來奶茶時，卻不偏不倚是紅豆奶茶。

即便他說過不需要她回報，即便她無以為報，仍有一股沖動如烈火焚心，驅(qū)使著她做點什么。

祝今夏沒有說話，也沒有接過那杯奶茶，她踩著嶄新的拖鞋站起來，默然不語在墻上找半天。

時序問她：“找什么？”

她也不回答，最后總算在角落裏找到一只插線板，把吹風(fēng)機(jī)的插頭安上，拉開八仙桌前的椅子：“坐?！?

時序：“？”

“讓你坐就坐?！闭Z氣聽著很冷，她沒看他，只低頭擺弄吹風(fēng)機(jī)，試風(fēng)檔。

時序看著她垂下頭來的樣子，濕潤的頭發(fā)遮住面頰，卻隱隱露出泛紅的眼角。

他微微一頓，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他坐下來。

她站在他身后。

“抬頭?！彼暽届o。

他依言照做。

吹風(fēng)機(jī)響起時，溫?zé)岬娘L(fēng)從身后涌來，有只手輕輕地?fù)軇铀念^發(fā)，像母親對待孩童。

時序有剎那的恍惚，似乎那陣風(fēng)并非吹在頭頂，而在胸口；那只手撥動的也不是頭發(fā)，而是心弦。

他們在一片靜默裏聽著吹風(fēng)機(jī)的轟鳴，更遠(yuǎn)一點是肆意的風(fēng)雨聲。

他閉上眼睛，聽見鼓動的噪音裏，身后的人說：“買都買了，還是多用幾次吧?！?

——這樣也算多用了一次，不是嗎？

時序也笑笑，半晌才說，很多事情，有過一次就很好了。

——

那天夜裏，忽然電閃雷鳴。

方姨的臥室裏只有一張單人床，晚上睡覺前，時序鋪好床單被套，讓祝今夏睡在上面，自己則拎了兩張長凳拼在一起，就睡在外廳的藥柜旁。

直到半夜忽然打起雷來，他于夢中驚醒，默然起身，將凳子拎到了臥室外的走廊上。

一簾之隔，祝今夏本來就被雷電驚醒，聽見動靜，忍不住坐起身來。

“時序？”

“嗯。”他又一次在長凳上躺下，“是我。”

祝今夏沒問他怎么搬到門口來睡了，好半天才語焉不詳?shù)卣f：“我不是說了嗎，早就不怕打雷了。”

“嗯，知道?！睍r序語氣如常道，“我怕。所以你勉為其難，保護(hù)我一下吧?！?

“……”

祝今夏想笑，剛咧開嘴，眼眶一熱。

她想說你放屁，你怕個屁，你時序的字典裏就沒有害怕兩個字，可插科打諢的話在嘴邊繞了一圈又一圈，出口卻只得兩個字。

“謝謝?！?

她把臉埋在被子裏，聞到了枕頭裏的蕎麥殼香氣，簾子外面的男人低聲應(yīng)了句，囑咐她睡吧。

二十九歲的祝今夏，在成年很久以后的夏天，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又一次被人守護(hù)著度過雷暴，她閉上眼睛，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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