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媽走后，他很痛苦，他天天酗酒，有一次喝太醉摔倒，碎酒瓶劃破眼角在眉心留下一道疤，醫生說，再挪一點，那只眼睛就廢了。”
“除了那次意外，我們沒同過房，我們決定一起撫養你長大，但是我有了蘇蘇，也終于知道你恨我們。”
江野從來不知道這些，他張張口，卻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他怨恨了蔣云和江柏川前前后后快四十年，現在這算什么？告訴他一切都是他的誤會？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生病了。”蔣云笑，“或許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
她伸手想摸摸江野的腦袋，這次男生沒有躲，她枯瘦的手終于如愿放到男生蓬松松的頭發上。
眼淚就是這刻突然決堤，蔣云細細描繪著江野的眉眼，似乎要把這張和他媽媽八分像的臉牢牢記在心裏。
“抱歉阿野，現在才給你說這些，但我想著，你終于長大了。”
江野一直知道，蔣云性格很好，江柏川性子急躁，她就總是在調和江柏川和他的關系，希望他們父子倆能好好相處。
以前江柏川停了江野的卡，也是蔣云偷偷塞錢給他的。
等蔣云離開，江野驀然想起，在他很小的時候見過蔣云，那時候對方眉眼張揚，涂著艷麗的口紅，笑著就能明艷整個寒冬。
江野追出去，在女人下到樓底的時候喊住她。
“謝謝。”
蔣云錯愕，然后溫和地轉身離開，她身形已經消瘦得不成樣子，江野猜測，她之所以回來，就是為了在他成年后告訴自己真相，然后能和自己最后一個親人好好活著。
江野低頭抓抓手心，無聲吐出一句再見。
宋逐回家的時候才知道江野悶聲不響地跑了，他洗完澡躺床上，想給人發語音手一抖點到了視頻通話。
對方很快接了。
小狗把臉埋在厚厚的被褥裏，說話甕聲甕氣的：“干嘛？”
雖然聽不太清，但能想象到對方奶兇奶兇的樣子，宋逐心裏柔軟：“想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
對方嘀嘀咕咕，但臉還是埋著不抬頭，宋逐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他收斂了臉上的笑，沈著臉說：“江野，把頭抬起來。”
男生沒反應。
過了兩分鐘就是肩膀一聳一聳地抽泣，直接把宋逐心干碎，他第一時間是穿好放在旁邊的大衣，然后捏著手機打開門就跑。
路上積雪太厚了，已經沒過腳踝，雖然距離近，宋逐跑得還是吃力。
另一邊江野沒聽到宋逐的聲音以為對方把電話掛了，也沒在意，翻個身繼續難過。
過了大概三分鐘，他聽見樓下門鈴被按響，然后手機裏就傳來男生氣息不穩的聲音：“江野，開門。”
宋逐居然跑來了，在下著大雪的夜晚。
說不感動是假的，江野一邊抽噎一邊跑去給人開門，然后在心裏決定不管對方是不是gay，自己都要和他做一輩子好兄弟。
打開門，個高腿長的男生站在門口，他出來得急，只來得及套上大衣，現在耳朵和鼻頭凍得通紅，看起來又可憐又傻氣。
宋逐看著江野腫掉的眼，彎腰仔仔細細給他把眼淚擦干，溫聲哄他：“不哭，我在。”
他雖然不會哄人，但是能在晚上跑來哄人這一點就擊敗了全國百分之九十的對手。
江野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蠻丟臉的，成年人了還哭得這么慘，還要一個比自己小幾個月的男孩子來哄。
“我沒……”
話未盡，他被男生按進懷裏，溫熱的體溫隔著衣服傳遞，江野眼淚頓時就又涌上來，他想到媽媽，又想到被自己誤會很多年的蔣云，一時間更難過。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宋逐問，他語氣不好，似乎只要江野說是，他就能不顧雨雪地去收拾對方。
江野搖搖頭，把人拉進屋，然后一五一十地給他說了，末了，他問宋逐：“我是不是很壞？”
男生沈默地蹲下身，揉揉他冰涼的指尖，像上一世那樣哄他：“不是，你是我心裏最好的人。”
我不關心所有人，我只關心你。
因為你在我這裏永遠是最好的，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江野被他哄住，后知后覺感到眼睛痛，他閉上紅通通的眼，兇狠地叮囑宋逐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折損他江野的名聲。
男生點頭答應，江野徹底高興，讓人在家裏住了一晚。
就這么相安無事幾天，江野的外婆打電話讓他回老家過年，老家在蘇城，離川城十萬八千裏的，江野懶得奔波，又不想走。
但是又很久沒看到外婆了，他很想老人家，也想外婆院子裏那棵老柿子樹。
他把這件事告訴宋逐，詢問對方的意見，男生沈默了很久，然后笑著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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