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不過是洞外吹進(jìn)來的風(fēng)，帶起的，他的瑟兒的，幾縷發(fā)絲。

楓漓竟也明白她的回答，溫融的笑意，解下自己的外衫，輕柔將她裹了：“我的傻瑟兒，這樣，就不冷了……”

璟然出了山洞才感受到法陣之壯闊，整個御山都地動山搖，仰首看去，主峰祭壇上空，一個烏黑的巨大漩渦盤旋著，五道光束自各個側(cè)峰飛掠而去，其中一道藍(lán)光便是擦著肩頭而過的。

五道光在主峰上空融合，又直沖頂上黑旋，一番氣勢磅礴的電閃雷鳴過后，黑旋中心似乎出現(xiàn)了幾不可見的青色裂縫，一個白點(diǎn)沒入其中，緊接著，一個黑點(diǎn)也迎了上去。

璟然左眉一挑，是誰追隨如兒姑娘去了？看那黑點(diǎn)隱沒在黑旋中的樣子，也不知是順利追了過去，還是被這天雷絞成了粉末。只是見過了楓羽這般自討苦吃的癡人，又暗自悼念著此生唯一的知己，璟然也沒有什么驚嘆的心思了。

看那蒼穹再如何變色，不多時便平靜無情如初，白云亦是飄飄漠然如故，璟然站了許久，終究一嘆，這，便是塵埃落定了吧。

前頭不遠(yuǎn)處的御山弟子已是力竭昏迷，璟然無心去管，只是覺得留給楓漓的時間也夠了，擔(dān)心他想不開，正當(dāng)此時，聽得荊稞驚呼，原本還有幾分遲緩的步子頓時如飛，入得山洞卻只看到一個生氣全無的羽瑟，軟軟依偎在撐不住變回原形的巨狼懷中。

璟然見那昏死過去的巨狼一身銀白皮毛都有些發(fā)暗，不禁心頭一跳，連忙上前探了探，倒未發(fā)現(xiàn)什么外傷。

想起楓漓方才動用輕功接住羽瑟，又耗費(fèi)妖法讓羽瑟含笑而去，更別提消失不見的這一天做了什么蠢事，璟然頓覺一個頭兩個大，也顧不得可惜，從懷中取出玉瓶，滴了一滴到巨狼嘴邊。

狼本就是嗜血獸類，嘴邊有血腥之氣，縱是在昏迷之中也下意識伸出舌來，將這一絲腥甜卷入口中。

楓漓雖然將自己糟踐得命懸一線，但滿心都是定不能再失約的念頭，是以求生的欲念極強(qiáng)，有了這心頭血的滋養(yǎng)，不多時就睜了眼，只是這生泉效用只及肉/身不觸魂體，自魂體而來的殘缺之痛時刻碾壓著思緒。

璟然見楓漓醒來，長舒一口氣坐到地上，半點(diǎn)形象也不顧了，指著楓漓念叨：“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你要知道，你這輩子對不起羽瑟，下輩子，不可再叫她失望。”

楓漓伸出一只利爪，輕輕挑開披在羽瑟身上的外衫，小心用肉墊撫上那圓潤的肩頭，見那朱砂印記果然已經(jīng)全無蹤跡，這才閉了閉眼，一爪子推開靠在身上的姑娘，用猶帶野性的嗓音不置可否輕“唔”了一聲。

璟然見狀，眉頭狠狠一皺，心下一股火氣猛竄起來，好歹顧及到楓漓連自己一掌都經(jīng)不住，且怎么也不敢在羽瑟面前打她心頭肉，便只是上前替羽瑟攏了攏衣衫。

楓漓渾身無一處不撕裂般痛楚難耐，心口尤甚，瞧見璟然飛來的眼刀，也只是顫抖著四肢艱難起身：“她不是我的瑟兒，我的瑟兒已經(jīng)走了。”

璟然頓時洩了火，只是滿腔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嘆，看著失魂落魄的巨狼，一面將羽瑟打橫抱起，一面暗自奇怪，明明就是一頭狼，自己是如何看出它失魂落魄的？且，現(xiàn)下好似已算不上巨狼了？璟然聳然一驚，楓漓的身形，怎地好似縮了一圈？竟只是比尋常狼大上一些？！

還不等璟然問出口，楓漓就倒在了兩步之外，再無聲息，嚇得璟然險(xiǎn)些失手摔了姑娘尸身……

待楓漓再度醒來，已是躺在最后同羽瑟共眠的那張榻上，眷戀地側(cè)首嗅了嗅她殘存的氣息，一口氣吸得深了，頓時疼痛難忍，咬牙撐了過去。

守在一邊的藍(lán)玄很是不忍，倒了熱水走上前來：“沐公子，你要保重身體，不然冷姑娘在天有靈，都不會安心。”

楓漓不置可否，只是勉力撐起再無法顯出人形的身子，將頭朝外湊了湊，舔了一口碗中熱水，潤了潤干澀的喉：“多謝。”

藍(lán)玄見他還愿意同自己說話，心下松了一半，小心翼翼道：“冷姑娘已經(jīng)被盛莊主帶走了，說是要回離城安葬。”

楓漓對這個“冷姑娘”的尸身是半點(diǎn)沒有渴求，聞聲也不過是垂下隼然的眸子，覆又無力地趴了下去，往裏側(cè)了頭，想必是為了更好吸到羽瑟留下的香氣。

藍(lán)玄又是長舒一口氣，沒想到果然如盛莊主所料，沐公子聽了竟都沒什么反應(yīng)。想到楓羽二人的來生之約，心中大為慨嘆，見皮毛暗淡的孤狼閉目養(yǎng)神，便安安靜靜退了出去，既然醒了，也就該給他熬些修補(bǔ)魂靈的藥了，本以為想讓他留下來療養(yǎng)還要費(fèi)許多口舌，沒成想他竟傷重至此，怕是想離開也做不到……

在藍(lán)玄看不到的角落，楓漓緩緩睜開了眼，凝視著枕上遺落的一根青絲，啞聲低喃：“是我看錯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