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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1 / 3）

第三十七章

此行之后，整整又過了三天，江月白才在三日后的夜裏，再次從窗子裏進了謝奕的寢殿，這一次輕車熟路，完全沒有了第一次時的不好意思。

只是謝奕看著面色有些沈重的江月白，內(nèi)心裏卻是微微嘆了一口氣。

屋中再次只剩兩人，江月白將近日所得盡數(shù)呈上。

“這幾日我們所查到的幾處，之前上報時皆以天災(zāi)為由不適宜耕種的地，三年前就已經(jīng)改了茶田和桑田，還有許多已經(jīng)改茶改桑的地仍然還是以田賦報與朝廷，并非以茶賦和絲絹賦上報，這中間所納的賦稅就差了十倍不止，可想而知，整個瀾安像這樣的地方還有許多?！?

江月白將近幾日所查到的事情一件件說著，越說心裏卻是越?jīng)觥?

他知道大雍自前朝到現(xiàn)在幾十年的內(nèi)耗導致積弊頗多，他通讀經(jīng)吏，關(guān)註時政，自認為對一切皆了有解，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他真正開始接觸時，才發(fā)現(xiàn)這其中越挖越深，越深越黑，越是惡臭難聞。

相比之他之前所了解的還要深得多，覆雜得多，現(xiàn)在看來，以前的自己簡直單純得可憐，全是紙上談兵。

“落山茶館的雇傭名薄上登記人數(shù)一共五百二十人，可像王宗這樣不在名薄之內(nèi)的人，據(jù)我們現(xiàn)在所查到的，有一千一百三十人。這些人都是因為拖欠田租而被莊頭送到茶田以勞作抵債，這還只是落山茶館的人，而在瀾陵其它茶鋪，養(yǎng)蠶山等等地方，皆有此現(xiàn)象，家中老弱在田莊裏種地，而年輕力壯的，則被送到茶鋪，絲絹館甚至是礦山勞作，但他們所得，皆用來抵負拖欠的田租?！?

不止是改稻換桑，以王宗為例，他家中老小一共五口人，理應(yīng)分得三十畝地，可只分得十畝薄田，這些田地本就已經(jīng)養(yǎng)不活一家人，可還要交田租、田賦、人頭稅、獻費……等等，本就已經(jīng)勞役繁重，一年到頭收成再好，一家人都連溫飽都難以維系，于是他和他爹兩人便簽了字，同意了去茶田勞作，來抵田租，而田間便只留了母親，妻子和一個十一歲的孩子，照顧那些田地。

一個人當兩個人用，還不用給多余的工錢，錢讓他們賺了，惡名讓皇帝背了，杜家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江月白將手裏的東西交到謝奕手上，心頭沈重。

銀錢算帳這些事本就差以毫厘便謬以千裏，他一個人，再有心，精力再多，連瀾陵的賦稅也難以在短時間內(nèi)算清楚，更何況還有其它地方。

謝奕簡單地聽他說完，翻看了一下，抬起頭：“小白有什么想法?！?

江月白沈默了一下，說道：“一時肯定無法查清，而且現(xiàn)在連瀾陵到底有多少畝地我們都不清楚，根本無從理起，若真想徹底查清，只有一個辦法。”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說出了四個字：“清田量畝?！?

可這四個字所帶來的工程量是巨大的，不說別處，就只一個瀾陵，若要重新下地量田，登記造冊，所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和時間成本就不可估量，并非一日能成。

但若此舉一成，便可徹底清算，還田于民，功在千秋。

江月白在那雙漆黑的眼裏看到了理解和支持。

剛才來時的積郁瞬間一掃而空，感覺像是背后一雙手撐在了背脊處，溫暖又有力量。

“拿來。”謝奕朝他伸出手。

江月白一怔，忍不住笑了，伸手從袖子裏拿出一份奏本遞到謝奕手裏，因為彼此之間這種無言的默契而心生歡喜：“你怎么知道我寫了?！?

謝奕從他手裏抽走那份奏本，聞言在他手上輕敲了一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江月白忍不住笑得更開心：“奕哥最厲害了?！?

他現(xiàn)在可以自然地這樣與他玩笑了，沒有了君與臣之間的距離，親切而熟捻。

謝奕聽到這句，面色表情更加柔和：“小白什么時候也會拍馬屁了？”

江月白揣著手，心中雀躍，膽子也更大了：“奕哥要是喜歡聽，我就再多說一點也行。”

“喜歡，你說?！?

這四個字中間的停頓有些短，最后一個字差點就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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