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感覺亞歷山大，每個月的工資除開月供，還有房租什么的，我感覺很難節省下多少錢啊……這不，我弟弟馬上也要高考上大學了，他的學費生活費什么的，到時候肯定大增，還得我來承擔，真是看不到頭啊……對了，苗初秀，你有沒有什么好的兼職機會？有的話，以后記得給我介紹一下……”

苗初秀苦笑。

“我算了一下，我每個月必須掙到一萬五以上才可能輕松一點。否則，我節衣縮食都不夠……”

苗初秀：“……”

“其實，也不是我父母逼迫我，非要我怎樣怎樣，是我過年回家，看到他們辛苦，真的是于心不忍。我媽常年要吃藥，但還是堅持在鎮上的餐館幫忙洗碗掃地，因為常年浸泡在水裏，手指都變形了，根本伸不直……而我爸就更苦了，我爸在工地上，真的就是那種搬磚的……網上那些人說現在搬磚的收入可高了，一天兩三百，但是，他們不知道，這搬磚不是固定的，并不是天天都有，運氣好的時候，能做兩三個月，運氣不好的時候，一個月也找不到事情，因為我家裏的情況，我爸沒法離家太遠，到外地打工，所以找活很受限制……他們也不是不努力，更不是好吃懶做，是真的能力有限，找不到更多錢……”

她低低的：“苗初秀，我真的不是不聽你的建議……我是沒法……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這么苦，這么絕望……你知道嗎，爸一聽有了在縣城首付的錢時，那眼神都變了，好像一下就來勁了，有希望了……真的，我爸這種眼神，只有在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才有過，后來，這希望之火又漸漸地破滅了……他們以為我上了重本，一家人就可以改變命運，我不能讓他們太失望……失望是很可怕的……”

失望很可怕。

絕望更可怕。

失望久了，漸漸地就會變成絕望。

苗初秀雖然沒法感同身受，但是，能夠理解。

可可努力掙扎這么久，就是為了帶領一家人走出貧困。只不過，一己之力實在是太微弱了，就像一條龐大的破船，要拉得航行自如，談何容易？

“唉，苗初秀，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獨生女，真是太好了。我經常想，要是我也是獨生女那該多好啊。這樣，房子我有了，家裏也不逼著我要錢，我工作后掙的錢也可以自己花一點，唉，可是現在……”

可可滿臉茫然又略帶愧疚：“有時候，我真的很希望自己沒有弟弟妹妹，那樣我就輕松多了。雖然我覺得這樣想很自私很卑鄙，但是，我真的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這么想……”

這是她內心深處的隱私，自己覺得見不得人的一面，平素也不敢說出口，當著苗初秀才敢提一言半句。

“當初我在那個渣男的鼓動下輕易就去出賣自己，也真的是窮怕了，窮令智昏……所以，后來老是想，我要是獨生子女該多好啊……那樣子我自己輕松，我父母也輕松。而且，我經常想，只能我幫我弟弟，這一輩子都是我幫他們，可是，他們能幫我什么呢？他們根本幫不到我一分毫……”

可可自嘲一笑：“許多人常說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其實，我們這種，一生下來就輸了，逆襲的可能更是少之又少。人家輕松上陣還有外掛，我們負重前行，還被人從后面掣肘，往后拖，怎么跑？根本跑不動……唉，許多時候，只能覺得自己命不好，命該如此吧，沒法……”

苗初秀也真的不明白一個問題：許多父母急吼吼的想要多生幾個孩子，借口也都很美妙：手足相望，多子多福，互相照顧，血緣親情……許多人甚至大言不慚：兄弟姐妹，是自己留給自己孩子在世界上最好的禮物！

真的如此嗎？

并不！

現實中，基本上都是姐姐哥哥照顧弟弟妹妹，反過來的很少很少。尤其是姐弟搭配，基本上就沒聽說過弟弟會賣身照顧姐姐的——難道在父母們的眼裏，多一個子女（比如老大），就是為了無止境的壓榨他（她），讓她（他）替代原本該父母承擔的責任？

這對那個承擔責任的子女來說，他們在父母眼中算什么？存在的意義何在？自身所需要的愛和關心呢？

根本看不到！

完全就是一個工具而已。

更可怕的是，這些子女也漸漸地習慣了“工具”的身份，覺得自己就該無償無兄弟姐妹付出，就該忍受一切不公平，畢竟，誰叫我們“流著一樣的血”呢？

就像可可，拿了賣命錢給弟弟買房子，又覺得自己有義務承擔弟弟的學費生活費，改善父母的生活，甚至以后還得承擔弟弟娶老婆的彩禮……推而廣之，還得包攬侄子侄女的教育生活……就像小娜理直氣壯的：誰家姑媽不向著侄子？侄子才是同性人，比兒子還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