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班雪鏡怔怔地望著聞述，心口像是破了個大洞，理智催促他快點做些什么，阻止事情的發生，咽喉處卻像梗著一塊小石子，干澀地難受，讓他說不出話。
逢春劍輕顫，發出一陣劍鳴。
聞述眼眸低垂，執劍輕揮。
劍意卷著狂風，沖天而起，驅逐著這片區域所有生靈。
班雪鏡的衣袖衣擺被狂風卷起，發出獵獵聲響，腰間藏著的一抹紅色被風吹走，他驟然回神，逆著風，想去抓風暴中央白衣劍修的衣袍。
“聞哥！”
罡風將他逼退，班雪鏡掙扎上前，臉頰被鋒銳的劍氣劃破，劃出一絲血跡，他眼也不眨，望著中央的那個人，嗓音帶上了哭腔：“你沒有錯，我沒有想讓你合道，我之前不知道這件事，是天——”
話語戛然而止。
那一瞬間，班雪鏡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扼住，喉間只能傳出嗚咽的聲音。
他的眼裏浸滿了絕望，竭力頂著狂風上前，任由身上被刮出數道傷口，手指努力去抓著那片雪白的衣袍，似是這樣就能抓住他，阻止他。
我沒有那么想，我從來沒有想傷害你，死的時候我也沒有怪你，因為我從來都不是因你而死……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他不斷在心中說著，在心中重覆著，期望聞述能聽見。
班雪鏡無聲地說著，積蓄在眼眶中的淚水大顆大顆往下掉。
哭聲夾雜在風聲與花草樹木“簌簌”的顫動聲中，那般微弱。
站在中央垂首等待天雷到來的劍修眼睫輕顫，指尖難以自制地抖了下。
太晚了。
劍氣生成的罡風減弱，他沒有抬頭，不去看眼眶通紅模樣凄慘的青年，嗓音嘶啞：“回去吧，回去睡一覺，就當從未認識我。”
“你在說什么夢話！”
一道凌厲的女聲從他們身后傳來，班雪鏡楞楞地回頭看去，看見了紅著眼的楚芝。
與記憶裏青澀的少女不太一樣，她的臉上多了一絲憔悴與沈靜。
楚芝疾步上前，心疼地撫了撫班雪鏡臉上的傷口：“很痛吧？”
班雪鏡哽咽著搖頭，抱有希望道：“小芝，你勸勸聞哥，你勸勸他，不能渡劫，和天道融合無異于去死，他……”
楚芝止住他的話，溫柔地看著他，吐出的話語卻是冰冷無情：“讓他死吧，他死了你才會沒事。”
班雪鏡不可置信地看著楚芝，腳步踉蹌地后退了一步：“……你說什么？”
楚芝失落地看著他的動作，盡管早已知道，仍是忍不住苦澀。
她冷聲道：“我早已和他恩斷義絕，若不是你死后他控制不住心魔發狂，耽誤救你和小尤的時間，你們就不會死。”語畢，楚芝握住班雪鏡的手，眼眸裏全是內疚和祈求：“當時也是我太過沖動，害死你的也有我一份，這些年我真的很難過很難過，我不想看見你再死去了，你不要管他了好不好？”
她上前，擋在班雪鏡身前，眼神和表情皆是刻骨的恨意，譏諷地望著聞述：“還說什么讓他忘記你，你要死就去死，不要死在他面前！”
聞述身形一滯，臉色煞白如紙，他沒有說話，眼神空洞，白衣劃過一道弧度，孤身走上雪屏山。
班雪鏡揮開楚芝的手：“我以為你是來勸他的，那都不是他的錯！他難道就想發生這些事？當初要不是他拼著入魔強行提升修為去幫我們擋住赤炎，你怎么會還活著？當初要不是他去搶還魂鈴，我怎么會還活著？怕是你弟弟的尸體你都不能親自給他收尸！現在你為什么要逼他去死？”
“你有什么立場逼他去死？”
班雪鏡深吸一口氣：“楚芝，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轉身，奔進正被陣法籠罩的雪屏山。
大雪飄揚，將身后失神的人影淹沒。
雪屏山上空的云層厚重到看不見絲毫光亮，太陽被掩藏，只有時不時閃爍著正在蓄力的紫色天雷。
班雪鏡跑了一段路才想起來靈劍，暗罵了一句，連忙御劍直沖山頂。
山頂處滿目瘡痍，曾經精心布置的房屋倒塌，殘骸滿地。
楚道秋穿著被血染紅的血衣站在路口，長發隨風飄起，眉眼漠然，瞧見他，白雪匯聚成一睹白墻，將班雪鏡阻擋。
“他若不去合道，修真界便沒有去往仙界的通道，時間再久一些，整個修真界的靈氣都將消失，不覆存在。”
“天道有缺，上一世林疏致生來便是註定要合道的，因你延至如今。”他輕聲道：“夠了，小境，你回去吧，攔不住的。”
班雪鏡不想去管那些事，修真界的靈氣、升仙的道路與聞述有何干系？為什么要犧牲自己為了這些去死？
他還沒有讓聞哥解開心結，還沒有告訴聞哥他喜歡他，還沒有好好去彌補，聞哥怎么能死？
他偏偏就要聞哥活著，要他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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