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白看得出來父親在堅(jiān)持，這是為了她在和奶奶硬扛，心里嘆口氣，還是別為難他親爹，坑誰也不能坑爹呀，她不出面今天他奶奶就能把他爹逼出個好歹。

“二伯，奶奶，憑什么我就不能上學(xué)？”曲小白義正言辭，大聲問出口。

曲連海瞪眼，就還蹬鼻子上臉了，給一次笑臉兒這丫頭還來勁了。

“丫頭片子，上什么學(xué)將來都是別人家的人，花你爹的錢，你不心疼啊。你看看你家的房子，你看看你們穿的吃的，都是因?yàn)楣┠闵蠈W(xué)。你這么大的姑娘還不知道替你爹考慮，你是想糟害死你爹啊？”這話絕對誅心。

曲小白冷笑，然后是放聲哈哈大笑。

拿起剛才奶奶扔在炕邊的雞毛撣子，抄起架子上的臉盆，這可是搪瓷臉盆兒，敲起來絕對是敲鑼打鼓的響，曲小白根本沒有給二伯和奶奶反應(yīng)的機(jī)會，一下子就撩簾子，沖出了院子。

緊接著震天的敲鑼聲就響起來，寂靜的小山村立刻，因?yàn)檫@個聲音騷動起來。

曲連海一拍大腿，“壞了！”他是真沒想到這個丫頭敢想敢干，千防萬防，他還以為已經(jīng)哄住了。誰知道這丫頭一言不合，直接就敲鑼打鼓喊人來。

屋子里四個人臉色都難看，曲連成是氣的，自己家閨女都被逼成什么了。

曲小江慢了半拍，沒能跟上姐姐，現(xiàn)在也反應(yīng)過來，兩條小短腿兒一邁，也追著曲小白到院子里去了。他是姐姐的跟屁蟲姐姐到哪里，他就到哪里。再說這個屋子里都是壞人，他們不想讓姐姐上學(xué)，他才不和壞人在一起。他也沒想想曲連城可是他親爹呀，怎么就變成壞人了。

曲連成要是知道的話保證心里也委屈的要死，他可是在努力抗?fàn)幠兀粊韨€獎勵就不說了，把他劃到壞人的范圍里。

滿村子的人立刻擠滿了院子，誰都不知道出什么事兒了？但凡敲鑼打鼓吆喝的，不是隊(duì)上要賣豬肉，就是有什么事兒，問題是，這聲音是從老曲家院子里傳出來的。

曲老爺子知道事情鬧大了。

這個不知事的死妮子，既然要把這事情攤到太陽底下，讓全村人都知道，理論上誰家女子上學(xué)不上學(xué)，都是人家爹娘管，哪有爺爺奶奶隔輩兒管的，要是人家家實(shí)在揭不開鍋，那還好說，曲連成有個采藥的手藝，全村人誰家不知道，要說曲連成家里沒錢，絕對沒人信，到時(shí)候這么一追究，說來說去還不就把錢的去處說出來。

可是這事兒他也不能出面，畢竟是個女孩子，瞪一眼曲老太太，低聲說：“都是你，那么心急干什么？你不知道現(xiàn)在要緊的是什么事兒？現(xiàn)在還不趕緊去把那孩子安穩(wěn)住，讓小白滿村子的瞎叨叨，不定會說出什么來，到時(shí)候你的老臉還要不要了？還讓不讓老大老二活了。”這是指派老太太出面。

曲老太太瞪一眼曲連成，惡狠狠道：“你看看你生的這是什么東西？這哪里是孫女兒？這就是討債鬼！我上輩子欠她，你還不出去把她拉回來，你是當(dāng)?shù)模阋还苣阕屨l管。一個個都是討債鬼。”曲老太太腦子好使著呢，她雖然撒潑打滾兒在行，可是在這村里幾十年，曲家漸漸日子越過越好，尤其是老大，老二家的幾個孫子都有出息，當(dāng)教員的當(dāng)教員，聽說老二正給他家小鵬托關(guān)系走門子，想要弄到縣城的食品廠里去當(dāng)工人，這名額可不好弄。

老大還想著讓他家的曲小虎去當(dāng)兵，現(xiàn)在都是要緊的時(shí)候，曲老太太也不愿意舍下臉跟一個孫女兒在院里鬧起來，再說要是真的掰赤掰赤還是她理虧，所有曲老太太才不去出這個頭。

可是她不出這個頭也不能讓曲小白就這么滿院子的嚷嚷，所以只能在屋子里拿曲連成撒氣，這個時(shí)候也就只有曲連成才最好出面，他一個當(dāng)?shù)墓茏约杭议|女那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別人還能說出啥來。

曲連成被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反正這個家里什么時(shí)候都是他的錯，低頭邁步往外走。

曲老太太又叫住他，“老三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說咱們都是一家子，咱們曲家丟人，你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道理你應(yīng)該懂，那丫頭到時(shí)候瞎歪歪，我這張老臉不怕丟人，可是你那些侄子侄女兒他們可沒有得罪過你，你別讓他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該怎么做你明白吧？”

曲連成這些年基本沒怎么和人打交道，他老實(shí)巴交的，父母說什么他就是什么，也從來沒真正地向別人彎彎腸子去想一想。聽話聽音，可是對于他來說真的要在腦子里轉(zhuǎn)兩圈兒，他才能明白。

現(xiàn)在也是這樣，曲老太太的話他愣了有一分鐘才明白老太太什么意思，臉一下子漲紅了，“小白是不是瞎歪歪你心里明白，這事情我不去，起因完全是您不讓她上學(xué)，只要你現(xiàn)在出去跟她說一聲她愛咋咋，這孩子懂事兒著呢，不會瞎說。”這時(shí)候曲連成犯了犟脾氣，大概是老太太剛才的話，讓曲連成一下子想起了閨女跟他急眼時(shí)說的話，那已經(jīng)都要軟下來就要答應(yīng)他娘的話，是硬生生給憋回去，這會兒可是鼓著一股氣在說。

曲老太太那個窩火，“老三啊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不是眼里沒有娘了，你不孝啊！你小時(shí)候發(fā)燒都是娘守在你身邊，徹夜不睡給你擦身上給你喂水，那年沒糧食，你的口糧都是娘一口省下來的，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你就忘了本了。我可怎么活呀。”往日里，這是對付老三最有效的辦法，只要老太太的一哭一拍大腿，當(dāng)年的事情說上三遍，就足夠讓曲連成屈服。

沒想到的是今天這話一說完，老太太眼淚還沒掉下來，曲連成站起身就走，“娘，既然您這么不待見我那我就走，省的你眼不見心不煩，當(dāng)年的事兒您說一遍就行，你天天三番五次的說。您不煩我也煩了。”

居然真的轉(zhuǎn)身出門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