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夜路
“你們！你們大半夜不在病房！在5樓追逐打鬧就是為了一碗面！啊？！”
“怎么食堂是沒給你們吃的，還是什么！我看你們就是故意惹事！故意要給其他人樹立一個不好的風氣是吧！”
方絮坐在活動室裏，抬頭看著大屏幕裏的頂著光亮地中海發型的何主任，正在唾沫橫飛地對著坐在會議室裏的那四個人說教。
他橫著長的臉上因為氣憤已經漲成了紫紅色，仿佛一塊滿是脂肪的豬肝長了張嘴，一定要以全院直播的方式好好教訓眼前這幾個人，以給自己樹立一個說一不二的形象和地位。
單院長現在不在這裏，怎么說也應該是他這個大主任好好表現威嚴的時候。
結果現在威嚴還沒樹得起來，又被這幾個不安生的給破壞得干干凈凈。
當然他當時聽見值班醫生對他說，有四個人晚上不顧規定夜游的時候，他還滿以為就是天天占著治療室到那么晚的四人，沒想到抓到了三個，還有一個竟然不見蹤影，不知道是那該死的丫頭跑得太快，還是藏得太好。
雖然何主任的本意是利用這次直播批評大會讓自己看上去更威嚴，然而面對一群精神病人，他這招的效果實在不佳。
該在角落裏當蘑菇的，還在那裏當蘑菇；該宣教的還在宣教；該發呆的永遠目不轉睛地盯著墻壁發呆。
只有方絮把視頻裏的地中海主任當猴看，此時笑得非常開心，只差手上拿兩包瓜子嗑。
前幾天晚上純屬是她跑得太慢，等到到達現場的時候只聽到滿屋的警報聲，還看到因為太黑沒註意，所以一腳踩在倒在地上的方便面湯裏的一群人，后面聞訊趕來的安保人員更是一層又一層地撞在玻璃門上，導致現場一度非常混亂和滑稽。
至于處于混亂中心的那四位，她實在擠不進，只好對他們投以愛莫能助的目光。
好吧，有的時候跑的慢也不是沒有好處。
□□大會直播裏的何主任現在已經把自己蒲扇似的巴掌直接當驚堂木用，下面的員工各個僵著臉，似乎覺得他慷慨陳詞的時間太長。
在一片死寂的現場氛圍裏，他終于站起身，像是要宣讀最后一句發言一樣重重咳嗽了幾聲。
已經在臺上坐著睡著的墨池頭一點，終于從熟睡的狀態中醒來。
管城子緩緩眨眼，放空的思緒逐漸回神。
陳玄已經把會場的人數數了兩圈，現在也終于把視線投向這位一直和他不對付的主任。
“礙于這四人屢教不改的惡習，這次一定要關禁閉才能在院內樹以良好的作風！”
聽到“關禁閉”三個字，如同一潭死水的會場內終于響起了一些竊竊私語的討論聲音。
“這就要關禁閉是不是太狠了點？”
“還有兩個是同事，何主任也不怕院長回來追究責任？”
“真的假的？那我們后勤不是又要忙了？處理起來麻煩死了，我什么時候才能調崗啊？”
“你還想調崗呢，后勤不是拿的錢多嗎？”
“那也要看是干什么活的，話說臨床空缺，那是不是我也能去？”
“餵！何主任看過來了！”
“安靜！安靜！”何主任砰砰敲了兩下桌子，語氣裏有些傲慢和優越，“這是對不守規矩者的懲罰！”
然而就在他意氣風發準備吩咐人將臺上這四個扔進禁閉室的時候，下面清晰地傳來一個反對的聲音。
“那何主任您也不太守規矩了。”
說話的是那位總在治療室門口等待著他們的護士小姐。
此時就算面對臉色逐漸沈下來的何主任，她一樣能端著微笑，話裏帶刺地提醒：
“單院長不在的時候，禁閉室不能隨便開啟這也是規矩。”
“或者我應當現在就聯系一下院長，請他就這件事進行定奪？”
何主任的拳頭在下一秒就重重砸在大會客廳的演講臺面上。
然而面對護士小姐的笑臉，他也只能硬是擠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并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來應對。
“單院長日理萬機，現在估計正是和投資人商談的重要時候，怎么能這個時候打擾他呢……！”
這咬牙切齒的感覺，仿佛要把眼前這個人給捏碎撕爛。
但對方絲毫不懼，也絲毫不覺得得罪他會怎么樣，而是咬字清晰地對他說道：
“那何主任您自己就更應該守規矩了，千萬不要讓院長這個時候還要單獨操心院內的事情。”
她笑容不變，繼續說道：
“今晚按照日程安排，治療還是要繼續的，這是單院長當時確定的事情，何主任要自己武斷停下這項進程嗎？”
她著重在“武斷”兩個字上咬重。
圓得像是一個球的男人感覺自己滿頭是汗，明明也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可作為院長的心腹，她的話在這時就有一錘定音的效果，果然對方話音剛落，不少員工就低聲說著他剛才決策的不妥。
何主任慌忙擦著汗，感覺此時會場的空調就像壞了一樣絲毫不起作用。
在臺下細細的討論聲如同翻涌的塵埃漫上半空的時候，他最后還是向絕對的權威狼狽低頭。
“怎么會呢——當然還是治療要緊。”他呵呵笑道：“畢竟我們療養院的根本就是要‘以人為主’嘛！”
當然，如果他的笑不是因為落下面子后的扭曲，這句話應該會顯得更加誠心實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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