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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4 木偶（1 / 3）

chapter 24 木偶

那天的徹夜長談終究在周枕書用一句“偷情”來惟妙惟肖地形容之后, 還沒正式開始，就徹底宣告結束。俞佳胡言亂語應對了幾句，匆匆掛斷電話, 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那一晚的夜色裏。

周枕書的窗子離俞佳的陽臺太近了, 近得他可以清楚地看見花盆裏的月季，和她給月季澆水的水壺。剛剛還有個活潑而勤勞的小姑娘，三更半夜來照料她的月季花, 還趴在陽臺的欄桿上，不知疲倦地嘰嘰喳喳講著話。

這與他印象裏的深夜與清晨全然不同。

他其實經常在眾人酣睡的暗夜裏清醒著，有時因為突發的疾病奔波在求醫的路上, 有時因為各種各樣的不適而無法安然入睡，有時也只是心緒繁亂輾轉難眠，總之, 這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遇到俞佳后, 周枕書記憶裏的暗夜好像就不同了。

上一回, 是她大半夜裏, 半是哄騙半是威脅地把他押送去醫院。那時他們才剛認識不久，她的話也沒有現在這么多，可他回憶起那一晚, 每一幀畫面的顏色都是明媚鮮亮的。

接著, 就是今天, 她陽臺上的燈光是暖黃色的，她輕聲說話的聲音是輕柔動聽的，她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小鳥，歡快而燦爛, 即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也能飛翔, 也能歌唱。

有點可惜，那只歡快的小鳥被他嚇跑了。

于是，她陽臺上那棵光禿禿的月季也跟他一樣，孑然可憐起來。

周枕書看著俞佳陽臺上那棵光禿禿的月季發呆，困意漸漸襲來，他就倚著窗子睡過去。

周枕書素來淺眠，窩在飄窗裏更是不可能睡得舒服，迷迷糊糊地不知過了多久，一覺醒來，天邊已經泛白。他支起身子，往俞佳的陽臺看去，陽臺上的燈還亮著，這一晚，她確實再也沒有來過陽臺。

沒有預兆地，周枕書覺得自己的心沈沈墜了一下。

與發病時劇烈得令人無法呼吸的疼痛不同，他只覺得好像有什么不輕不重地拽了一下自己的心臟，隱約有一層塵封已久的、薄薄的外殼裂開了幾道細細的縫隙，然后，風能吹進去，陽光能照進去，花香鳥語也能飄蕩進去。

他的一顆心，空著，又滿著。

往后的幾天，周枕書都沒有再遇見俞佳。

好像已經習慣了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吵鬧不休的那個姑娘隔三差五地就會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一連幾天安靜獨處，周枕書竟然開始覺得不適應，連練琴都顯得心不在焉。

他開始盤算著，是不是要邀請馮景來家裏吃飯，再經馮景的口，迂回地邀請俞佳加入？

可沒來得及向馮景發出邀請，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系的周時恒忽然打了個電話來，說是這次周家要爭取的合作伙伴恰好喜好藝術，他希望周枕書能跟著他一起去趟海市應酬。

無論是周時予，還是周枕書，某種意義上，是作為周家的吉祥物存在的。

類似的應酬，周枕書以前經常被要求參加，為了周時恒的生意，為了周季樵的面子，或者是為了周家其他商政名流的各種需求。

周枕書有時候會慶幸周時予死得早，他那么驕傲，那么不肯受拘束的人，哪裏愿意套上一張笑意虛偽的人皮面具坐在觥籌交錯之間？又哪裏受得了像馬戲團裏的動物一樣表演，在酒局上被一群附庸風雅的人品頭論足？

這樣的場合，周枕書大多是以周時予弟子的身份參與的。

周時予名氣大，又太過神秘，難免成為酒桌上的話題。每每聊到這裏，周時恒常常惋惜地說起周時予車禍后身體不好，除了演出外，幾乎不出門，然后就會順勢提到周枕書自小就跟著周時予學琴，如果對方興致高，借用酒店的鋼琴讓周枕書現場演奏幾曲也是有的。

周枕書酒量不算好，幾年前在一次酒局上被人紅酒白酒輪著灌，司機送他回住處，發現他橫倒在后座口唇發紫怎么也叫不醒。幸好那時馮景恰好打了個電話來找周枕書，被司機接通后，得知周枕書的情況，當機立斷要求司機送他去最近的醫院。

那一次，周枕書在搶救過程中心跳驟停，在重癥監護室裏躺了三天。

而周時恒一直到周枕書脫離了危險轉入普通病房，才百忙之中抽了十分鐘來探病。周時恒對周枕書的了解太少太淺，從來沒有想過酒精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什么樣的負擔，反而對周枕書喝酒喝進醫院這件事，隱隱表露出失望與責備。

其實以周家的權勢，真心想款待這些自稱喜好藝術的合作者，雖然請不來已經長眠地下的周時予，但請幾位有名有姓的鋼琴家，也并不是什么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