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棠將暈過去的蕭墨辰輕放在床上，體貼地為他蓋好被子，然后吩咐竹意拿來毛巾和熱水，她用毛巾沾濕了水，輕柔地擦拭他的眼睛。那雙漂亮的瞳眸因為哭得太久的關系，已經變得紅腫了，臉上還有淚水的痕跡。

“奶奶……奶奶……”他竟然睡著了還叨念著老人家，看來老太君的逝去真的讓他受了很大打擊啊，再加上今天在若夜的院子里面……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混蛋啊！他醒過來的時候自己應該怎么面對他？

旁邊的竹意一直沉默地站在，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紅潤的小臉此刻看起來竟有些蒼白了，過了許久，他忽然說道，“少……少夫人，竹意，竹意有些話想要說，你……你能聽聽嗎？”

白秋棠疑惑地轉過頭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只見竹意看了看床上的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面前！小臉重重地低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竹意？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啊！”白秋棠伸手想要將他拉起，誰料到他卻避開了，緩緩開口說道，“少夫人，竹意……竹意求你，不要再讓少爺傷心了好嗎？竹意看到少爺最近都消瘦了這么多，經常無緣無故地發呆走神，有時傻笑有時難過的，竹意覺得好心疼呀！少爺是喜歡少夫人的，雖然少爺不肯承認，可是，可是這整個蕭府的人都看得出來了！少夫人，求你別怪竹意多嘴，只是看到少爺失魂落魄的樣子，誰都會心疼啊！”

聽到他說的話，白秋棠轟的一聲腦袋僵住了。蕭墨辰喜歡她！天啊！她原來以為自己猜錯了，是自己的一廂情愿，誰料到，哎，她又自私又霸道又好色，他到底喜歡上她那一點了？她做了什么令他動心的事么？好像沒有吧……

在她呆愣之際，還跪在地上的竹意繼續說話了，“少爺有多么喜歡少夫人，竹意最清楚不過了。幾天前你夙夜未歸，少爺真是焦急壞了，召集了所有的侍衛去找你，又半夜找到自己生意上的朋友，托他們尋你，連男子的矜持都管不上了，那天晚上，他一宿都沒有睡，我們怎么勸他都沒用，少爺總是說要等到少夫人回來為止。可是，他折騰了一個晚上，都不見你回來，第二天又繼續去打聽消息，累得雙眼通紅都沒有休息過，我們看在眼里，真的很心疼呀，少爺自小是蕭府的心頭肉，哪里受過這種折磨，少夫人你沒有回來的時候，他不吃不喝，只想著怎么才能找到你，后來終于受不住暈過去了。”

白秋棠聽罷，看了蕭墨辰一眼，見他那個憔悴的樣子，心里隱隱作痛，又聽見竹意說，“后來，有個人遞了一封信給少爺，少爺看完之后就立刻出去了，回來的時候卻是雙眼紅腫，腳步踉蹌，整個人搖搖晃晃快要跌倒似的，那個時候，又傳出老太君快要不行的消息，少爺來不及休息就匆匆趕了過去，再后來，少夫人就回來了。夫人，求你別嫌竹意多嘴，少爺受的打擊實在太多了，竹意是幫不上少爺的，可是，只要是夫人說的，少爺就一定會聽的，求求夫人幫幫少爺吧。”說完，他竟然低低地哭了起來。

“你先別哭，起來吧。”真是的，這兒的男子怎么這么喜歡哭啊，動不動就掉個眼淚給你看，雖然她比較喜歡柔美型的，可不代表她喜歡常常掉淚的男子咧，不過，夜是例外哈！

見竹意沒有動作，白秋棠嘆氣道，“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不會讓他再傷心難過了。”其實說這話的時候，她心里一定底都沒有，大話誰不會說啊，只是，她始終都要離開蕭府的，那時候，蕭墨辰該怎么辦？

竹意已經退下了，留下白秋棠和蕭墨辰兩人，搖曳的火光將他們的影子印在窗紙上，寂靜的房間莫名地生出幾分寂寞悲哀來。她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抹去他眼眶周圍的淚水，指尖滑過他細膩的肌膚，帶上幾分疼惜，撫平他緊皺的眉頭。就算是睡夢中也是哭泣著的嗎？看來今天發生的事真的傷他很深啊。

其實，她也試過失去親人的滋味，小時候，她最親近的就是自己的祖母。她很慈祥，無論白秋棠做了什么，她總是包容自己，原諒自己，從不生氣。那天她從國外回來，卻忽然被告知祖母送進了醫院，當她看到那個印象中精神矍鑠總是對她笑的老人，現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她像是被抽去靈魂一樣不知該怎么辦。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了，那份疼痛還歷歷在目，卻已經消淡了許多，只是現在想起來，心里像是被刺扎了一下。

她就這樣看著他，一個晚上很快就過去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蕭墨辰還在睡，她為他蓋好被子，然后轉身出去了。木門關上的那一刻，床上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視線鎖住門口的方向，眼眸里流淌著深藍色的悲傷。

白秋棠回來的時候，手里端著一碗菜粥，她猜他應該沒有什么胃口，吃粥的話比較好吧。竹意緊緊地跟在后面，看到已經醒過來的蕭墨辰，小臉是掩飾不住的興奮。他此刻穿著一件薄薄的里衣，素雅的被子蓋住了他的身體，頭發披散在肩上，陽光照射下閃著光澤，他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頭微微側著，靜靜地坐在床上，像一尊沒有生氣的娃娃。

看到他這個樣子，她真的很害怕，努力扯出一個笑臉，走向他說道，“你醒了？我煮了菜粥，吃些好不好？”

“出去。”過了許久，蕭墨辰才應了一句。他的語氣生疏淡漠，硬生生地在他們兩人之間劃出一道墻來，堵在兩顆心之間。

“墨辰，你別這樣，先吃點東西吧，不喜歡的話，我讓下人煮其他的好嗎？”白秋棠低聲下氣地哄著他，可是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效果，他依舊是沉默著，就連眼神都沒有給她。

“墨……”她的心悶悶的，像是被大石頭堵住一樣，又想繼續勸他，誰料到他大力一甩，將她手中的粥打翻在地上，瓷碗立刻成為了碎片，滾燙的粥流了一地，“我讓你出去！出去！”他竭斯底里地大喊起來，還帶上了哭腔。

想要說出的話堵在喉嚨里，怎么也發不出聲音了。白秋棠心里嘆息一聲，轉身對已經被嚇壞的竹意說道，“好好伺候公子。”然后便轉身離開了。

在她關門的那一刻，她聽見了房間里傳出沙啞的哭泣聲，還有竹意慌張的安慰……白秋棠，你做錯了么……

因為老太君的病逝，整個蕭府都被一層濃濃的悲傷籠罩住，猶如是最密集的絲，纏住了就再也扯不開。也許因為自己是個醫生，生老病死這種事情早就已經習慣了，所以現在最冷靜的那個人大概就是她了吧。白秋棠有條不紊地處理著老太君的身后事，一邊想著昨晚竹意說的話。

他那時說，蕭墨辰是收到別人的信才找到自己的院子的，而且剛好目睹了自己和風若夜親熱的情景，那么說，是早就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想要告訴蕭墨辰，破壞兩人的關系。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告密的人絕對不是慕桐，因為她已經死了，難道說是慕萱么？她好像沒這么聰明吧？這樣做對她有什么好處？她越想就覺得疑點越多，弄到她的頭更疼了。看來，她的身邊到處都是陰謀，真如老太君臨終前所言，鋒芒過露招橫禍啊！

她折騰了好一會，便看見蕭墨辰出來了，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眼睛還是紅腫的，看來剛剛哭得很慘。他難看的臉色讓她又是一陣心疼，迎上去關心地說道，“你怎么出來了？怎么不在房里休息？”

蕭墨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淡漠地說，“不用你假好心。”然后便開始吩咐大家做事。其實這樣的態度她早就猜到了，可是，在情在理，自己還是想要關心他，畢竟弄成這樣，她也有一部分的責任，而且，老太君的逝去對他的傷害如此之大，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跑開，縱使是遭到更多的白眼，咒罵，冷漠。

今天是喪禮舉行的日子，蕭墨辰忍住傷心，堅強地主持著一切，白秋棠知道他不喜歡看到自己，所以只能在背后幫助他了。這些天他們一直分開房間睡，有時候她睡不著了，就會走到他的房間，可是，每次到那里，聽到的永遠只有令人心酸的哭泣聲。白天，他冷淡地對她，冷靜地主持大局，到了晚上，就躲在被窩里哭，這樣的他，叫她怎么不心疼啊？所以，她對于他的冷言冷語絲毫沒有生氣，比平常一般還要關心他，也算是對愧疚的補償吧。

喪禮一結束，蕭墨辰竟然讓她去書房！這可是這么多天來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白秋棠頓時樂壞了，卻沒有想到更煩惱的事情就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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