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

俞小多看著坐在對面的陌生男人，嘴角抽搐。

就在一個鐘頭前，他從這個男人口中得知了真相。

原來根本沒有什么心理研究所，以及所謂的虛擬世界任務，而是他于數月前遭遇一場潛水事故，變成了植物人，幸而鯤城有家私人設立的科學院，研發出一套腦機系統。

眾所周知，人類是通過五感認識世界的，這些都需要經由大腦處理，腦機正是利用這一特征，通過與大腦點對點連接，刺激大腦皮層，營造出各種幻象和感知。

研發成功后，這家科學院在社會上招募志愿者，要求必須是腦部物理受損不重的植物人，科學院將竭盡全力令患者覆蘇，且不收取家屬任何費用，前提是家屬也不得干涉他們的治療方案。

這是個互利互惠的交易，病人有望蘇醒，科學院則能獲得寶貴的實驗數據，于是俞小多媽媽毫不猶豫報了名，經過層層篩選，最終從諸多志愿者中脫穎而出，成為唯一的幸運兒。

科學院把俞小多從醫院接出來，給他做了開顱手術，再與腦機相連，通過破譯俞小多的腦電波，為其量身編制一組源代碼，構造一個虛擬世界。

這個虛擬世界并非憑空想象，而是融合了俞小多的過往記憶，因此當他沈浸其中后，就會一直處于被動回溯狀態，如此能促使他的大腦神經元自我修覆，按照理論來說很有可能會蘇醒。

今天，當腦機響起警報的那一刻，科學院的工作人員集體歡呼，慶祝實驗成功，而面前這個男人就是項目總負責人，陶博士。

“為什么選用這段記憶？”俞小多問。

“腦機只能讀取大腦受損前兩年內的信息。”陶博士道，“通過破譯你的腦電波，我們發現你對顧先生的這段記憶最為清晰。”

俞小多臉一紅，心想這都被你們發現了，那老爸老媽知道嗎？繼而想起剛才老媽和顧海涯說話時有些不自然，估計是知道了。

“那為什么海涯也在？”俞小多又問。

“他來幫我們完善源代碼。”陶博士說，“腦機無法將這段記憶全部精準破譯出來，需要顧先生補充些細節。”

俞小多臉一垮，暗道完了，海涯也知道了。

陶博士似乎看出他心思，笑道：“俞先生放心，對于你的性取向，我們沒有告知任何人，你的父母和顧先生只是看過破譯資料，至于他們會怎么想，你可以自己去問。”

俞小多心說我才不要，想了想，問：“那喬布斯呢？”

“喬布斯只是個嵌入程序。”陶博士道，“主要負責引導你，以及不讓你沈溺于虛擬世界無法自拔，否則你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那為何要說獎勵一個億？”

“也是為了防止你沈溺。”

“這又是什么原理？”俞小多不解道。

“財和色對于人來說同樣重要。”陶博士如是道，“為了不讓你沈迷于色，我們才設定出巨額獎勵，正常人一般都無法抗拒。”

俞小多：“…………”

聽陶博士全部解釋完，俞小多只覺這一切是既魔幻又荒誕，整個人陷入深深的震撼中。

他仍有些難以置信，總有種自己還是執行者007的錯覺，然而覆蘇的記憶令他不得不直面現實——

——他和顧海涯只是朋友！

他們通過游戲認識，一起去過白牙島，顧海涯教過他潛水，又結伴去了仙本那旅行，他在心底一直暗戀這個男人，渴望對方成為他的男友，但他從始至終都沒敢說出來。

他們之間確實有點小曖昧，但那點曖昧不足以令他有勇氣主動表白，只能不清不楚地相處下去，直到他們坐在仙本那的棧橋邊，顧海涯握著他的手。

俞小多記得很清楚，當時他以為自己就要夢想成真了，結果一通電話打碎了他的夢，顧海涯放開他，說了句“我接個電話”，匆匆離開。

如今距離那趟旅行已經時隔一年，期間他成了植物人，再接受治療，轉眼又一個冬天來臨……不對！那后來呢？

俞小多突然反應過來了，自己為何不記得從仙本那回來之后都發生了什么？

他馬上問陶博士，陶博士答道：“大腦神經元現在只是被修覆，正常運作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建議你可以先朝親人和朋友了解丟失的記憶，這樣有助于盡快徹底康覆。”

俞小多點點頭，沒再說什么，手不住摩挲后腦，那裏有塊金屬裝置，是嵌入他顱骨的腦機接口，觸感光滑而冰冷，仿佛在無聲向他確認整件事的真實性。

“腦機接口至少要一年后才能取下來。”陶博士說，“你的大腦現在還很脆弱，無法承受二次開顱手術，容易造成損傷，最好等你的記憶全部恢覆。”

談話結束，陶博士把他父母叫進來，轉身離開，俞小多偷偷朝爸媽身后望了眼，顧海涯不在，臉上閃過一瞬的失落。

“小顧單位還有事，先走了。”俞媽輕描淡寫道，“他讓我轉告你，過幾天會跟朋友一起來看你。”

“知道了。”俞小多心虛地說。

“這次小顧幫了不少忙，回頭咱得好好感謝人家。”

“哦……”

“多多你餓了嗎？媽給你回家做飯。”

“嗯……”

俞媽揉揉他的頭，交代俞爸好好照顧兒子，回俞小多在鯤城的家去忙活了。

俞小多還得在科學院住上一個月，直到各項指標檢查正常，方可離開，俞媽和俞爸便往返于鯤城的家與科學院，精心照顧他。

一周后，顧海涯帶著萬峰和宋浩來看俞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