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第一天，他就嘎了。

陸森叼著獐子從灌木叢裏走出來的時候，穆赫還蹲坐在地上，它的耳朵微微動著，似乎是在聽著什么聲音，但其實註意力都在陸森這邊，他從灌木叢裏出來的那一刻，穆赫就轉過頭看向它了。

陸森叼著嘴裏的獐子走到了穆赫的身邊，湊過去將獐子放在了穆赫的面前道：“吃吧。”

之前他還不怎么會狩獵的時候，很多時候都是穆赫直接狩獵放在了他的面前，現在他會自己狩獵了，當然也要抓獵物給穆赫吃，讓穆赫嘗嘗自己抓的獵物。

穆赫看著爪子下面的獐子，獐子才被咬斷了喉嚨，還沒完全斷氣，正睜大著眼睛，穆赫抬起爪子摁在了獐子的身上，獠牙將其皮毛直接撕扯開，露出了裏面的肉，它低下頭直接啃咬起來，鮮血弄得爪子上都是，穆赫將一塊肉扯下來，拒絕了幾下吞咽了下去之后，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自己獠牙上沾著的血跡。

陸森也湊過來叼著一塊肉，他其實已經吃飽了，但是聽到身后有動靜，一時興趣才去狩獵的，趴在地上用爪子扒拉了幾下之后，才懶洋洋地叼著肉吃，新鮮的獐子肉上面還有鮮血，在雪上都拉出了一道血線。

穆赫倒是吃了不少，吃完之后便走到了陸森的身邊輕輕推聳了兩下，陸森順勢翻過身來，用毛茸茸的肚皮對著穆赫，舔著自己還沾著碎肉的爪子，打了個哈欠問道：“怎么了？”

穆赫沒有吭聲只是趴在了陸森的身邊，它習慣性即便是休息的時候趴著，也不會像陸森一樣完完全全地趴在了地上，而是半趴臥著，稍微有一點動靜都能立刻起身去查看情況。

穆赫看著陸森，低聲問道：“吃撐了嗎？”

以往陸森只要吃完了都喜歡趴在地上懶洋洋一動不動，只有尾巴在愉悅地輕輕晃悠，穆赫在陸森身邊這么長時間了，對于陸森的習慣還是非常了解的，像這樣趴在地上滾來滾去，只有在他吃撐了的時候才會這樣。

陸森舔著爪子頓了頓，然后輕輕歪了歪腦袋，應了一聲，他爬了起來道：“聊天？”

穆赫：……

它幾乎是時時刻刻都和陸森在一起，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題，天南海北，從各個領地的霸主，聊到這些東北虎們不得不說的那些八卦，雖然穆赫不怎么去交流，但是不耽誤它知道這些事情，以至于陸森都不明白它到底是從什么渠道了解到的這么多八卦。

穆赫看著陸森，頗有些無奈道：“好，你今天想聽誰的事情？”

“就……”陸森想了想，他忽然想到了前兩天在冰湖裏凍死的耐戈，微微頓了頓之后道：“你知道……關于耐戈的事情嗎？”

旁邊什么路易斯，尤雅，大小厄撒特，松亞，莫桑，甚至是已故的加貝和它的配偶緹娜，都已經被穆赫說了個遍，陸森已經對它們有了大致上的了解，但是正如穆赫所說的那樣，很多東西它也只是聽說，并沒有什么證據的。

這就讓陸森想起來現在森林裏流傳的關于穆赫的謠言，這版本幾乎是一天一更新，而且越來越離譜，即將脫離現實了。

“耐戈……”穆赫倒是沒想到陸森會忽然提起來關于耐戈的事情。

“對，你是對它不了解嗎？”陸森問道。

“不是，你說的恰恰相反，我對它很了解。”穆赫看著陸森，它思索了一下，而后才道：“我和穆拉出生的時候，是由母親撫養我們長大，教我們狩獵的，當時母親的領地就在中部和北部這邊，我們從未見過我們的父親。”

公虎一般的確不會擔任其撫養幼崽的責任，很多時候，其實老虎并不認識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

“耐戈那個時候就是北部領地的霸主，我小的時候，是它最強大的時候，那個時候它曾經意圖追求過母親，它靠近著母親的領地，但是母親并不接受，于是打了一架，后來耐戈選擇了退回了北部。”穆赫舔了舔自己爪子上的絨毛，它似乎是在思考著怎么說這件事情，停頓了一下后才道：“當時北部和中部這邊，除了我們之外，還大小厄撒特，那時候的厄撒特兄弟還沒有這么強大，它們的母親在一次狩獵中死了，兄弟倆在沒有成年的時候，還是生活在一起的，被耐戈驅趕過，甚至差點被耐戈給殺死了。”

那時候強大的耐戈無論是在穆赫的眼中，還是在尚未成年的大小厄撒特的眼中，都是極為強大的存在，穆赫輕輕蹭了蹭陸森，它道：“但是即便是再強大，也終有一天，它會老去。”

曾經的北部霸主最后淪落到死在了冰湖裏，曾經被驅趕的到處跑的厄撒特兄弟占領了北部領域，曾經親密無間的兄弟倆成年之后，動物天性地分割領地，互相爭斗。

實際上陸森絲毫不懷疑，如果穆拉有機會可以打敗穆赫，穆拉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挑戰穆赫，然后打敗它，接手穆赫的領地，成為新的中部領域的霸主。

“對于我而言，在后來成年了，也曾經遇到過耐戈，但是那次它只是驅趕我離開它的領地。”穆赫頓了頓，道：“它并不是不想殺掉我，實際上我們很清楚，同類長大之后，就會成為新的領地競爭者，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殺掉這些幼崽，讓它們無力反抗，但是可惜，那個時候我已經長大了，耐戈的確可以殺掉尚未沒有成年的我，但是這要廢不少的工夫，而且它自己也會受傷，它一旦受傷了，無論是西部，東部，還是流浪虎，都一直在盯著這片領地呢，所以它不敢讓自己輕易受傷的。”

以前尚未年老的耐戈也是十分暴躁的。

“耐戈年輕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殺虎搶奪領地，后來成年，壯年，年邁，一步一步走下來，會越來越謹慎，越來越小心。”穆赫說道：“如果是耐戈年輕的時候，大小厄撒特，現在可能早就不在了。”

在穆赫眼中，耐戈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在它們尚未羽翼豐滿的時候就殺掉這些可能存在的未來競爭者。

陸森明白穆赫的意思，他輕輕甩了甩尾巴，沒有吭聲。

身為一頭東北虎，雖然處于食物鏈的頂端，但只要活著一天，就需要面臨各種來自同類的威脅，所以想要殺掉幼崽，斷絕掉同類的危險，這個想法陸森可以理解。

別去跟一頭動物談什么生態鏈發展，動物要的是自己活著。

陸森湊到了穆赫的身邊，輕輕蹭了蹭穆赫的脖頸處，他道：“我們會更加強大的。”

陸森忽然想到了之前妮娜身邊跟著的那頭小幼崽，那頭小老虎躲在妮娜的身后，只有在受到了威脅的時候才會張牙舞爪地叫喚兩聲，但即便是這樣，其實在成年公虎面前，想要殺掉這樣的小老虎簡直就是一爪子的事情。

陸森其實心中掠過了一些問題，他也很清楚這些問題的答案，但是他不敢細想，也不會去回答，也許只有那一天當他必須面對一種選擇的時候，他才會去做出在當時情況下必須做出的選擇。

陸森看了眼自己的爪子，毛茸茸的，爪墊厚厚的，因為剛剛踩著雪，又吃了點東西，爪墊裏的毛沾著鮮血，還有點臟了，他抬起爪子在雪裏抓了一下，將爪墊縫隙清理干凈，帶著倒刺的舌頭舔著自己的爪子，十分的舒服。

鳥雀落在旁邊的時候，他也很隨意，這些鳥雀已經不會再去他的身上啄毛了，但是還是敢在陸森的身邊。

說來也奇怪，明明這么大一塊地方，他和穆赫是躺在一起的，但是鳥就喜歡在他這邊，是半點都不想去穆赫的那一邊。

“其實之前松亞說的，西部領地現在陷入混亂，很大的可能是那頭老虎沒有回去。”穆赫開口說道。

“靜靜沒有回去。”這是陳述句，陸森幾乎可以確定靜靜絕對沒有回去。

“它可能是來找你了，我之前曾經隱隱聞到過屬于它的氣息，應該說跟它的味道非常相似，但是因為距離太遠了，而且混雜著其他的味道，我不太能確定。”穆赫說道：“但是見到松亞之后，我幾乎可以確定，這就是它的味道。”

“夾雜了其他的味道？難道它和其他的老虎打起來了？”陸森有些詫異，不過想了一下靜靜的戰斗力，心中也稍微放心了一點。

“打起來是肯定的，沒有老虎在遇到同類的時候會不打架。”穆赫說到這裏稍稍頓了頓，自從遇到了陸森，好多事情幾乎都讓它有些不能確定了，頓了頓之后，穆赫才改口道：“當然，也有不會的，不過那頭老虎總是想要找朋友，但是這裏是不會有朋友的，這裏只有敵人。”

互相都是競爭者，誰會跟競爭者做朋友，這是東北虎，這可不是人。

陸森舔著自己的爪子，思考了片刻后才道：“所以那個味道……”

“混在了那頭老虎身邊的味道是穆拉的。”穆赫頓了頓才道：“不過沒什么好擔心，它們兩個打起來，誰贏誰輸都無所謂。”

反正這兩個老虎，穆赫一個都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