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在巨大的蚌殼內鬧了半夜，青棠這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敲敲蚌殼壁起身，卻發現封暮遠早就起來了，正在外的空地上給他熬制一道海鮮粥，而咕咚冒泡的砂鍋邊，是爐子上蒸好的蝦仁煎包。

水下竟能生火，青棠瞧著新鮮，便揉揉眼湊過去趴到封暮遠肩頭。

也不知封暮遠打哪兒弄來的鍋碗爐竈，旁邊珊瑚叢中竟還被他搭起個臨時用的案板，案板上整齊地碼著七八個小劑子，拌餡兒用的小陶盆內還留著一丁點沒抹盡的蝦肉沫。

“唉，好可惜哦……”青棠忽然開口道。

封暮遠回頭看他一眼，“什么？”

“可惜沒看到暮遠哥哥水下舞劍的英姿呀，”青棠吸吸鼻子，“都怪你早起不叫我！”

封暮遠好笑，心道從前在學宮又不是沒叫過，你總有千般理由推脫，今天喊天冷明天說沒睡飽，總之從沒有真正早起的時候。

面上，封暮遠取出巾帕遞過去，“擦擦臉先吃飯，你想看，我再演給你看就是。”

青棠卻不伸手，揚著臉、閉上眼睛繼續賴在他肩頭。

封暮遠無法，只能執巾帕替他洗臉。

擦好臉、擦干凈雙手，青棠捧著小碗一邊喝粥一邊給封暮遠講他的打算——鮫族帝姬既見識到了他能夠利用潤魄寒冰凈化水域，定會想法將他留在海底；而他則準備利用這一點和帝姬約盟，共同抵御外番艦隊。

“先把外番的船隊打出去，我們的海域我們自己守護，順便將那黑油控制在我們手中，反正大當家的已經答應和水總兵合作，之后就算朝廷要反過來圍剿我們海盜，也還有鮫族這一重保障。”

封暮遠點點頭。

“等外番艦隊、朝廷水師和海禁的事情都解決了，我相信海上的事四海號的大家也能處理，我們就再回來給他們凈化海域。海域被凈化后，相信鮫族也會讓我們帶走潤魄寒冰——”

幾句話說完，小碗裏的海鮮粥也被他舀光，他意猶未盡地捧著碗舔兩口，又不小心蹭在鼻尖尖上。

瞧他這小模樣，封暮遠忍不住嘴角上揚，他屈起食指刮青棠鼻頭，“饞貓！”

“唔？”

封暮遠卻當著他的面將指節上沾染的那一點黏糊糊的粥舔吮去，眸色深邃地看他一眼。

青棠瞬間漲了個大紅臉。

封暮遠笑，揉了他腦袋一把，起身召出靈劍，“想吃鍋裏還有，蝦仁煎包也別剩下，我演劍給你瞧。”

青棠聞言，忙起身再舀一碗，叼起煎包面對他乖乖坐好。

水底與陸上不同，行動坐臥都好像被水流托著。

封暮遠卻好似不受影響一般，照樣持靈劍在水中演他常用的兩套劍術——都是下界山門中入門的劍招，他的師父常常告訴他要勤練基本功，這些劍招看似尋常，實則為所有劍招的本源，所謂萬變不離其宗。

想要突破水中阻力，一招一式自然要用上比平時更用力。然而柔能克剛，光用蠻勁也會被水化去，封暮遠今晨就是借用了太極劍法的柔韌，引著海底洋流隨他的劍招流動。

所以，從青棠的角度看，除了靈劍本身散發出來的劍華，此刻他家遠哥身邊還環繞著一股水流，像他在用劍招推著水走，凌厲的殺人劍更見行云流水，令人賞心悅目。

水下舞劍這樣的奇景，不僅是青棠愛看，還吸引了附近不少好奇的小鮫人和小魚小蝦，他們紛紛趴在大珊瑚叢后，探出半個腦袋、露出黑亮的眼珠。偶然青棠回頭發現了，他們又會嗖地縮回去，膽小又有些可愛。

如此，青棠吃完最后一只煎包，封暮遠正好挽了劍花收勢。

他胸膛起伏，額角頸側都有汗珠滑落，青棠丟下小碗跳過去，主動遞帕子，“暮遠哥哥，給！”

封暮遠看他，想想卻沒接，只是學著他剛才的動作——閉上眼、揚起臉，不過他比青棠高，所以他就屈膝半蹲著，“要阿棠擦。”

青棠還沒說話，躲在珊瑚叢后的小海族們就嘻嘻起哄，膽子大些的一個個探出半個身子、伸長脖子看。青棠被一群人熾熱的眼神盯得雙頰發燙，只能執絹帕草草替封暮遠抹了把臉。

封暮遠卻不滿他的敷衍，在他準備收手時，反過來捏住了他手腕，借著他手的力道擦干自己的額角、頸項，兩人的距離因此拉近，分開的結界也融成一體。

那股熱汗蒸騰的浪瞬間打到青棠臉上，讓他一下就想起了從前在天界學宮的演武場，每次封暮遠習劍授課、做完示范，總有七八個人要圍上去給他遞水、送絹帕。

青棠抿抿嘴，忍不住湊上去咬了他頸側一下。

“……嗯？”

青棠哼笑，沒告訴封暮遠緣由，只將那手帕塞到他前襟中，捏成一朵花的形狀。

——這么好的暮遠哥哥，是他一個人的了。

兩人這膩歪著，那邊一群看熱鬧的小海族卻忽然一哄而散——前幾日在塞澤岙同他們開戰的雄性鮫人帶著幾個蝦兵蟹將恭恭敬敬過來，“二位，帝姬有請——”

路上，青棠他們才知道，這位鮫人是深海龍宮的護衛長，若換在陸上皇宮，就是宮中的禁軍指揮使。這身份在海族中同樣不低，他卻恭敬地在前引路，甚至還鄭重向他們致歉，說之前在塞澤岙是他唐突。

封暮遠擺擺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青棠看封暮遠一眼，也點點頭，“嗯嗯，我也不計較。”

見他們態度如此，那護衛長明顯松了一口氣。

說話間，他們就來到了龍宮深處的白石廣場，帝姬早早等在了那裏，她見著兩人，先指了旁邊的青石椅讓他們坐，而后又讓人端來瓜果茶點，“二位，昨夜休息得可好？”

青棠本想直接點頭，看封暮遠一眼后又改為笑著搖搖頭。

帝姬疑惑，“怎么，在水中不慣么？”

“我其實還好，但暮遠哥哥……嗚唔？！！”他話說一半，封暮遠便從旁捂住他的口，“殿下安排的一切妥當，我們睡得都很好。”

說著，他還警告地瞪青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