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清了
時景很快被兩個鬼差引著入了輪回,卻在不到兩百年的時間裏,卻像個體驗派一樣快速轉世了七次。
青棠從那天送時景下山隨風消散后,對之后發生的事情就沒有任何印象了,就連被仙氣浸透了的師父來過都不知道,更別說悄無聲息坐在樹下一縷單薄魂魄的時景了。
他稍微有點印象的事,就是再寒冷的冬日也確實暖和,因而年年都睡得十分安穩。好不容易兩百年前對外界有了些感知,時景也正好去輪回轉世了,根本沒機會碰面。
看著時景能在短短二百年的歲月裏轉世七次,青棠還特別關註了一下他出世的家庭,卻沒看出因為八百年的空白被特別關照的地方,他可能就是命不夠硬。
有大富大貴人家受寵的小兒子,美中不足的是時景身體不大好,方才成年不久就病逝了。
再后來還趕了一截動亂時期,在戰場上炮火裏來去,這一世的時景卻硬生生活過了而立之年。
也有尋常人家,這一世的時景也是勉強茍到二十幾歲,結果卻是嚴重抑郁,最后跳海自殺了。
……
總之這二百年的人生比青棠的兩千歲履歷豐富得多,這讓跟著他回顧這段歲月的青棠感慨不已,仔細琢磨起來又有些苦澀和心疼。
如今算來已是時景的第七世,終于在山上見到了醒來不久的青棠,前些年一直折騰他的心悸和頭疼也消失不見,看著也不像是短命鬼了。
青棠總算知道為什么他身上的妖丹越來越弱幾乎要認不出了,他入輪回前身上只剩個百余年靈力的碎片,又在凡間輾轉了這么久,自己感知不到才是正常的。
這段被封存在妖丹裏的記憶也在重見天日后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了個徹底,那顆封印兩百年的妖丹也悄無聲息回到了時景身上,徹底和他融合了。
雖然已經從這場漫長的回憶裏抽身了出來,青棠卻仍然在像模像樣的閉眼裝睡,有些不愿也不敢面對現實。
他在記憶中看見拖著游魂狀態的時景一步一步走回山裏,很有沖動上去牽他,也不出意料地穿過了那虛幻的身影。時景在樹下說的那一句“我恨你”也讓他感到無措,其實他知道換做是時景做了這事,他的反應也會是一樣的。
憤恨,委屈,難過……隔了這么千年的歲月,青棠覆盤了一下這些情緒的滋味,忽然覺得自己情感缺失些也未嘗不是好事。
然而裝睡是沒有用的,因為同一時間醒過來的時景已經坐了起來,無聲地盯著他看了許久,然后湊過來枕在他肩上默不作聲地掉眼淚。
眼淚落在輕薄的衣物上,灼熱得幾乎要滲透進人的心裏,青棠頓時睜開了眼睛。
明顯感覺到自己鎖骨往下的睡衣都濕了,青棠下意識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早晨醒來的嗓音還有些沙啞,“沒事了,往事而已,我那時也是沒辦法了,畢竟是我惹出的事端。啊,不哭不哭了,抱抱。”
時景聲音聽著有些艱澀,完全聽不出哭成那樣,他問:“你疼不疼,這么久了還沒好全嗎?”
知道他問的是取妖丹和背他下山的事,不過都過去多久了,青棠當然不疼了。但轉念一想他若是還記得追問妖丹的事情可太糟糕了,頓時語氣虛弱道:“大概是好不了了,只能這樣子了?!?
然后就感覺到一陣更加洶涌的熱淚落在身上,青棠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趕忙伸手去摸他的臉,硬是把人從自己身上撥開了,認真地盯著他看。
時景被他捧著臉,狹長的眼睛紅紅的,直勾勾地盯著他看。近來長長了許多的頭發耷亂七八糟地翹了起來,配著他那眼睛,看著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青棠頓時心軟了,伸手理了理他的頭發,溫聲道:“真沒事了,騙你的,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也是養得差不多了才醒的?!?
“你總是騙我?!睍r景是聲音聽著就很委屈,眼眶裏又控制不住地滾出幾顆眼淚,有一顆滾燙地砸在青棠眼尾,很快滑落下去,卻在他眼尾留下了一點紅痕。
青棠只覺得眼尾忽然有些灼熱,快到像是錯覺一般很快消失,他沒怎么留意。雪白的指腹擦干凈他的眼淚,語氣很是無奈:“我哪有,我還想說呢,你怎么這么沒出息?!?
時景知道他說的什么意思,居然就那么硬生生在樹下坐了八百年,也確實沒什么出息可言??赡菚r確實無處可去自己又不愿走,他微微一頓,很快理直氣壯道:“我就是這樣沒出息,你的法術根本不管用,我夜裏總是夢見你。”
“唉,那也是?!鼻嗵男α艘宦暎S是那時沒了妖丹,他剔除的那段記憶不夠徹底,讓時景夜裏總是夢回。醒來又記不清發生了什么,白白灌進去那么多湯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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