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扶著樓梯緩緩而下，遠遠瞧見坐在那裏打盹的沈稚，右手撐著腦袋，想必在此許久了。身旁的碧珠老實的待在沈稚身旁，一看沈卿帶著丫鬟緩緩而來，便叫醒了沈稚，四人一同走出茶樓。
迎著風雪，沈稚貼心問道:“怎樣？阿姊？一切可還順利？他有為難你嗎？”
沈卿搖了搖頭，又拍了拍沈稚的額頭，笑意盈盈的替沈稚整理頭頂的絹花，嘴裏淡淡迎道:“順利。小王爺自然是人中龍鳳，是世間少有的人才，我這還不算心動，那什么才算心動的呢？萋萋心悅阿嶠，自然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模樣的，對不對？小王爺人好，舉止有禮，待我也好，給他做妾并沒什么不妥。”
沈卿長睫彎彎，像半開的月亮，含笑如水。
二人落影在架好的燈罩之下，迎著白日晴光，沈稚滿眼都是沈卿渴望的神色，卻不知那燈火闌珊處一人目光如炬，便是隔著許多人，許多物什，或許就這樣任憑人海浮沈，在那臺階之上的祁逍也能一眼望到頭。
“阿姊可有什么想法？真要給他做妾啊？萬一以后他的正妃為難你呢……那可是做妾啊。”沈稚握緊沈卿冰涼的手，揉搓著掌心，很是擔憂沈卿的處境。
沈卿執起沈稚的手，淡淡說道:“陛下定下的婚事，我不服從又能怎么樣呢？如今再沒了可旋轉的余地，萋萋，事到如今，我這一生倒是算了，只盼著你能早些嫁給阿嶠，離那些皇室中人遠些，越遠越好，從此不再入皇宮王府才好。”
沈卿的眼裏，有不甘，不舍……
沈稚喃喃道:“阿姊……”
沈卿:“莫怕莫怕，阿姊在呢。阿姊還是會和小時候一樣，有空就陪著萋萋說話講故事，萋萋若下了學，便來王府坐坐，陪陪阿姊，好么？”
沈稚一展笑顏，歡喜說道:“若是小王爺的正妃敢虧待阿姊，我定是要生氣的。”
沈卿:“那不會的。萋萋放心，阿姊有分寸。”
自二人回府已經過了三日，這天中午剛過半晌，沈稚聽丫鬟碧珠說秦王府的小王爺祁逍愿意迎沈卿為正妻，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三。
沈稚一聽，開心極了，心裏又道，果然男人都一個樣，看了美人就走不動路，明明是在外歷練多年的見過世面的人，也還是過不了美人關。
不過想了又想，阿姊貌美無比，又有才學美德，誰人見之一面能不心動？想來想去還是搖頭，高看他了。若是早知如此，怎么不一開始就要納阿姊為正妻？
還以為祁逍有多高大上，原不過是個見色起意的人。便如此想了很久，還是不待見祁逍，打心裏覺得這人沒出息，是個沒出息的王二代，是個吃家底的笨蛋。
沈稚:“碧珠，把我的針線拿過來，我要給阿姊做個好看的荷包。”
碧珠端著一盤針線，上頭擺著諸多顏色的串織著金線銀線的色線，沈稚便順著心意選了一塊上好的淺藍色綢緞，剪了半邊來做荷包身，又選了幾種低調耐看卻又十分珍貴的線，如此反反覆覆繡了半個時辰，才初顯了一個振翅欲飛的蝴蝶模樣。
沈稚喃喃道：“怎么就是做不成阿姊那個模樣呢，都是蝴蝶。”
碧珠湊過臉一看，有些吃驚:“這……這怎的和姑娘從前丟的那個……”
“碧珠你說什么？”沈稚疑惑問道，“我丟的那個？我什么時候丟過……”
“沒……姑娘記錯了。”碧珠看沈稚疑慮盡消，便呼了一口氣，如果記得沒錯，那次沈稚一不小心掉入了湖裏，傷了腦袋，忘掉了好些事，每每回想此事都有些害怕，既然如此，旁人都不在沈稚跟前說那些事，以免觸景傷情又傷了身子。
“通文館的姑娘們聽說二姑娘要嫁給小王爺做正室，都吃驚壞了呢。雖然她們都沒見過小王爺，可對這個未來的王妃之位都很在乎呢。三姑娘，我是好奇極了。你說王妃那么好看，就跟那畫裏的天仙一樣，不，比天仙還要好看，小王爺會不會也是那個模樣呢？”碧珠漫不經心的說道，卻也十分專心研墨，沈稚提筆鋪紙放鎮尺，沒再接話。
等沈稚寫了半邊的詩，方才悠悠開口:“管那些做什么，再好看也是個吃家底的沒出息的人。我阿姊嫁過去保不定要吃虧。”
碧珠詫異問道:“難道三姑娘就不好奇小王爺長什么樣？”
沈稚瞥了一眼碧珠，不由得笑了笑，旋即笑她沒出息，“碧珠，那小王爺再好看，能有你說的絕色將軍好看？我倒覺得，還是那位小將軍好看些，你說是與不是？”
碧珠頓了頓，開始回想那日王軍回朝的場景。
“那還是將軍好看些。若能嫁得他，便是此生最大的幸運。”碧珠合眼臆想了一下，果真美滋滋，沈稚看了碧珠這一臉沒出息的神色，全身上下都寫滿了為色所迷，便嘆了口氣，“想必他也有歡喜的人罷，那日神色如此衰竭，像喪了妻的模樣。看著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卻也如此老成，罷了罷了。”
沈稚又抬眸看了看窗外的花樹，不知覺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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