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兒陰間陽間都在找那群惡鬼，說實話，那百十來號裏，能叫得上名的也就榮華一個吧。”馮鵬濤開門見山，姜文曜點頭同意，誰知道古樊在哪收集來那么多惡鬼，沒名沒姓的，難道要在所有失蹤魂魄中一一對照么，工程略大。

“所以啊，我就讓小弟們抓住榮華這條線，從他活著的時候開始查……”馮鵬濤的話剛說一半，旁邊的裘五就忍不住了：“你就吹牛吧，那榮華都死了幾百年了，你手下能查到幾百年前的事？恐怕連閻王老子都沒這本事吧！”

馮鵬濤大眼珠子狠狠瞪過去，頗有幾分狠戾，甕聲甕氣地反駁：“閻王查不到那是因為他整日坐在他的寶殿裏，如果他一天八回往地獄跑，我保證他能把上下五千年摸個門兒清！”

裘五剛在段容楓那吃了虧，現(xiàn)在又被馮鵬濤頂了，頓時心理不平衡，就想吵架扳回一城，姜文曜擰著眉頭打個手勢，讓他們老實點，不然都滾蛋，這群躍躍欲試的人才算老實了。

“我讓小弟們二十四小時泡在地獄裏，和那些在下面待了多年的惡鬼啊，鬼差們打交道，沒想到還真找到個榮華生前的熟人?！瘪T鵬濤邊說邊翹起二郎腿，滿臉得意的神色，才哲沖他揚揚眉，表揚意味明顯。旁觀的段容楓和裘五快吐了。

榮華不管做人做鬼都很惡，但比他惡的大有人在，其中就有個和他同鄉(xiāng)的地痞，當(dāng)年的名聲比榮華還臭，只是他后來用手段強娶了城裏某位財主的閨女，算是一步登天，就去城裏霍霍人了，不過到底是同一個地方混出來的惡棍，彼此間也都知道些底細。榮華當(dāng)年被古樊用手段弄了出去，而這位同鄉(xiāng)至今仍苦逼地呆在地獄裏反省生前的罪孽，聽說還得十年八年才有機會放出來。

據(jù)這位同鄉(xiāng)說，當(dāng)年和榮華一起被地府抓走的還有個女人，是他當(dāng)年的相好，是個為虎作倀的悍婦，別看榮華那人挺兇悍，但對那女人還是不錯的，死后，兩人都成了惡鬼，一塊下了地獄，也算一段“佳話”。他當(dāng)年在地獄見過榮華和那女人一面，后來他被關(guān)進第十五層地獄，再沒見過那倆人。

“我去查了查那娘們，你們猜怎么著，那娘們根本不在地獄，也就是說，她當(dāng)年也跟著榮華逃走了。”馮鵬濤剛說完，段容楓和裘五就不客氣地送他兩個中指，繞了個大圈子，就告訴他們榮華是個有情有義的真漢子，逃亡越獄也不忘了帶上相好？女鬼都跟他跑了，對抓榮華一點幫助都沒有??！

“你們能不能有點耐心！”馮鵬濤被氣得差點翻了白眼，才哲溫柔地在他胸口拍了拍，馮鵬濤立馬原地覆活，笑得見牙不見眼，段容楓和裘五又是一陣作嘔，可惜這回當(dāng)事人完全沒心思理會他倆的反應(yīng)。

恩愛秀的差不多了，馮鵬濤繼續(xù)說：“我又派人去查那個娘們，沒想到還真有人見過她！”

“在哪兒？”所有人異口同聲，馮鵬濤挑著嘴角睨著眾人，好像在說：你們不是瞧不上我找的線索嗎，現(xiàn)在咋又這么激動！

才哲悄悄掐了他手背一下，見好就收吧，真把這群大爺惹火了，沒他們的好果子吃，看他們這表情，好像隨時都可能把他們抽筋扒皮?。?

“其實那地方你們也挺熟，”馮鵬濤咳嗽兩聲，緩緩地說，“就在你們那火葬場后頭的墓地裏，昨晚一個剛?cè)サ馗畧蟮降男」碚f的。”

墓地？！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段容楓噌地站起來，邊給太爺爺打電話邊往外走，裘五也趕緊聯(lián)絡(luò)家裏，姜文曜看看火急火燎的幾人，深知這確實是個找出榮華的大好機會，他也必須跟去看看。至于和閻王的約定，只能繼續(xù)往后拖了。

☆、123|123

為防打草驚蛇，也為探明情況，段容楓當(dāng)即決定組織家裏這幾個貨先去墓地探探路，反正離得也近，快點走，不用半個鐘頭就到了。這會兒是下午，墓地還可能有外人，他們想下手也得悠著點，正好先看墓地裏藏了多少，再叫人來，晚上一網(wǎng)打盡。

“你找個不顯眼的小弟進去看情況，其他人就地分散，把住幾個方位，防止裏面的東西出來?！倍稳輻鹘o大伙分派任務(wù)，馮鵬濤立刻叫來個毫無存在感的小弟，讓他假裝孤魂野鬼去墓地轉(zhuǎn)轉(zhuǎn)，如果發(fā)現(xiàn)惡鬼也不要驚慌，以免引起對方的懷疑。因為人手有限，阿丟和大公雞都按人頭算，和裘五分別封鎖東南西三個方向，段容楓帶著姜文曜晃悠到背面，至于非要拉著才哲小寶貝來這種地方的某大佬鬼，愛上哪就上哪，實在沒事干就充當(dāng)個移動版?zhèn)髟拞T，肩負四個方位的聯(lián)絡(luò)工作。

小弟鬼進去了大半個鐘頭才飄出來，那一臉無知加懵懂，段容楓若不是早知他是馮鵬濤的手下，還真以為他是個無處可去的小游魂。

“怎么樣？”段容楓沖小弟招手，小弟放棄尋找不知所蹤的老大，直接飄到段容楓身旁說：“我滴個乖乖，我在地府都沒見過那么多惡鬼，一眼看去，到處都是啊！”

段容楓和姜文曜互看一眼，兩人的眼睛都閃光了——難道所有的惡鬼都聚集在這裏？

“靠西邊那兩排墓碑全讓他們占了，原本住那兒的鬼魂不敢招惹他們，只好縮在其他地方，有的找不到藏身之所，快被太陽曬化了。幸好那群上墳下葬的人看不見鬼，不然就裏頭那場面，足夠嚇得百十來人集體犯心臟病?！毙〉苓B說帶比劃，把裏面的情況跟段容楓和姜文曜描述一面，兩人聽懂后，讓他去通知其他人，而段容楓則把這邊的情況告知段太爺爺，讓他組織人手，晚上來墓地抓鬼。

另一頭，接到段容楓電話通知的齊向東和彭槐趕忙向上級匯報，閻王親批了四十名鬼差，入夜后由齊向東臨時負責(zé)，去墓地抓鬼。

據(jù)小弟匯報，墓地裏還有十幾個送葬的人，只要他們一走就可以動手。段容楓邊看時間邊緊盯大門，生怕看漏了，可直到日落西山，也沒見那十幾位出來，這下眾人都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一般來說，送葬只要把骨灰放進墓地，再簡單舉行個祭拜儀式就成，哪怕是再講究的人家，也不可能折騰一下午，天都黑了也不走吧？誰都知道夜裏的墓地鬼魅橫行，不怕鬼的也要忌諱三分，怎么可能還不離開？

“特奶奶的，肯定是出事了！”讓馮鵬濤替自己守在南邊，裘五悄悄潛到段容楓這頭，臉色異常難看，裘家也得到了消息，派了十幾個子孫來參與今晚的行動，剛剛通電話，他們已經(jīng)在路上了。

“咱們做的挺隱秘的，到底是哪個步驟驚動他們了？”段容楓也有些煩躁，段家人也快到了，大家摩拳擦掌的，就等待會兒沖進去一雪前恥，誰知道關(guān)鍵時候出了這種紕漏，假如那群惡鬼真抓了十幾個普通人做人質(zhì)，那他們今晚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可到底是強闖進去救人還是等惡鬼開條件，就是個相當(dāng)有技術(shù)性的問題了。

“應(yīng)該是那位小兄弟的出現(xiàn)引起了他們的懷疑，”姜文曜緩緩地說，“他們肯定聽說了邪修惡鬼被抓的消息，現(xiàn)在躲在這裏，猶如驚弓之鳥，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可能讓他們做出過激的反應(yīng)。不過他們也不敢篤定我們埋伏在外頭，不然早帶著人質(zhì)出來談判了?！?

“有道理！”裘五認(rèn)同地點頭，“那咱咋整，按兵不動？還是主動讓他們交出人質(zhì)，爭取寬大處理？”

段容楓剛想說話，姜文曜突然開口：“等人到齊了就進去吧，榮華不是笨蛋，他應(yīng)該猜得到咱們今晚會有行動，不然也不會冒險一下子抓走這么多人，這等于暴露了他們的行蹤，如果咱們不露面，他們很可能狗急跳墻傷害那些人。事情拖得越久對咱們越不利，畢竟這墓地每天都有人來，他們隨時都能抓到更多人質(zhì)，連累更多無辜者?！?

“行，我家人應(yīng)該快到了，我去路口等他們，順便把情況跟他們說清楚，省得一會咱內(nèi)部再出矛盾，老段，你也去還是我?guī)湍愀珷敔斦f？”

“你幫我跟他們打聲招呼吧，記住，不要大聲喧嘩，行動前，所有人都給我學(xué)貓步！”段容楓擔(dān)心姜文曜一個人受不住北面，把傳遞消息的任務(wù)交給裘五，裘五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一溜小跑到大路口去等人，兩家近百號人，真弄出點動靜，只會刺激那群惡鬼，做出更瘋狂的事。

姜文曜對段容楓說：“給齊向東打電話，讓他先別露面，這事表面看是惡鬼和段家的恩怨，實際是他們和你我的仇怨，我猜榮華會更想和咱們談條件。”若是鬼差突然出現(xiàn)，那群惡鬼自知沒有好果子吃，肯定會魚死網(wǎng)破，都是殺過人的鬼，誰都不在乎再多造幾宗殺孽。

段容楓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急忙聯(lián)系齊向東，讓他埋伏在火葬場附近等信號，只要沒收到信號，哪怕整個墓地被拆了他們也不能插手。

等到裘五顛顛地跑回來，沖他們比劃著都按計劃安排好了，段容楓和姜文曜從隱蔽的樹后站起來，逛公園般溜溜達達進了墓園。守墓園的看門人看到一白一黑兩個人影從眼前經(jīng)過，嚇得一頭鉆到了床底下，一個勁念佛，他這輩子也沒干啥缺德事，咋就突然看見黑白無常了呢！難道是要死了！

夜裏的墓地很靜，也很黑，段容楓和姜文曜為了看的更清楚，都悄悄伸開左掌，用天眼打量這個墓地。正如小弟鬼說的那樣，墓地西側(cè)黑云壓頂，那種黑竟比夜色更深，濃得讓人窒息。而邊邊角角的地方則飄著很多淺淡的魂魄，他們都是還未被鬼差認(rèn)領(lǐng)，或沒到入地府時限的亡魂，被搶了棲身之所，只能到處飄蕩。

段容楓向前半步，擋在姜文曜前面，警惕地觀察四周，兩人在門口處等了片刻，對方?jīng)]有動作，他們只好繼續(xù)深入，一步步向陰氣最強的西方行進。走到墓地中央，姜文曜猛地拉住段容楓的胳膊，段容楓也發(fā)覺不對，立刻抬臂護住姜文曜，右手成爪狀，一團紅光在掌心若隱若現(xiàn)。

“真沒想到，你們還能回來?！币坏篮谟案‖F(xiàn)出來，榮華抱著肩膀獰笑不止，“我以為你們會被永遠留在鬼界，看來，上頭那位和我一樣，低估你們了?！?

段容楓冷嗤一聲，姜文曜拍拍對方緊繃的手臂，段容楓稍稍讓開些，讓姜文曜能面對面和榮華對話。

“你也不是從心底服從古樊吧。”姜文曜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板，平淡中卻散發(fā)出屬于鬼王的強大氣場，榮華不自覺地怔了怔，等他醒身，腳下已經(jīng)退了一步。

“和古樊收拾了我們相比，我想你其實更盼著現(xiàn)在這種局面，因為只要古樊還在，你就一日不得自由?！苯年滓痪湓挻链s華的內(nèi)心，榮華頓時兇相畢露，仰天瘋狂大笑：“哈哈哈哈，看來那個古樊輸給你真是毫無懸念，只有自以為是的蠢貨才會相信別人對他忠心不二！”

榮華笑著笑著突然頓住，冷森森地逼視著對面的兩個人，一字一頓地說：“幾百年了，我被那個混蛋控制了幾百年！你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嗎！”無論生前死后，他都不是個老實的人，為所欲為慣了，突然要被別人當(dāng)成棋子擺布，他心裏的恨幾乎壓制不住了?？上]辦法，古樊那實力不是他這種級別的小惡鬼能抗衡的，多年來，他親眼見證古樊將不聽話的手下打得魂飛魄散，所以無論怎么不甘心，他都會裝出一副忠誠聽話的樣子，有段時間，連他自己都以為自己變成了古樊手下最忠心的狗，正是這份把自己都騙過的演技，令他得到了古樊的重用，收集來的眾多惡鬼全都交由他掌管。

當(dāng)他也可以發(fā)號施令，頤指氣使的時候，被壓制多年的狂傲和野心瞬間被釋放出來，榮華不止一次在想，若是古樊死了，那這些惡鬼就全是他的手下，只聽他一個人的命令，集結(jié)如此多的惡鬼，就連地府也要忌憚三分，以后他就是這世間橫著走的土皇帝，比活著的時候可威風(fēng)多了。但他明白，這只能是個遙不可及的幻想，因為無論他怎么設(shè)計，都不可能對付得了古樊。

自從古樊返回鬼界，榮華就開始關(guān)註段家的一舉一動，他想知道段容楓和姜文曜回沒回來，只要他們回來，就說明古樊失敗了，那他就徹底解脫了。終于，他等到了這一天，被古樊設(shè)計的兩個人安然回來，而古樊卻徹底失蹤，榮華惡毒地想，那個混蛋終于死了。

“說起來，我該謝謝你們的，”發(fā)洩完胸中的惡氣，榮華又笑了，只是他的笑容在段容楓和姜文曜看來很不舒服，“看在你們幫了我這么個大忙的份上，我可以放了那十幾個人，不過，我有個條件?！?

段容楓差點笑出來，惡鬼跟鬼王談條件？就算惡鬼不直接歸鬼王管吧，但身為王者，鬼王就該是眾鬼俯首稱臣，頂禮膜拜的對象，敢跟鬼王談條件，看來這個榮華的腦子不見得比古樊好用多少。

“說說看?！苯年滓苍谛牡桌浜撸贿^他沒表現(xiàn)出來，現(xiàn)在人家手上有人質(zhì)，他們除了投鼠忌器，實在沒更好的辦法，他倒要看看，榮華到底怎么打算的，知己知彼，他才能想出更好的應(yīng)對之法。

“我知道你們和地府有來往，現(xiàn)在我和我的兄弟都是地府通緝的對象，平日的行動很不方便，只要你們讓地府解除我們的通緝，我就把那些人還給你?！睒s華微微揚著下巴，一副勝利在握的樣子。

“然后你就可以在人間為所欲為，視人命如草芥？”段容楓翻了個白眼，想不到這個榮華還真是不知好歹，他們要是答應(yīng)這種條件，不就等于把全世界的活人安危置于不顧么！

“你當(dāng)然可以拒絕，”榮華笑了笑，可這笑裏，藏了刀，“那么，我現(xiàn)在就讓你看看，什么叫人命如草芥。”

☆、124|1r3

“你威脅我們？”段容楓的眉毛危險地立起來，眼睛瞇著，透著森冷的光。榮華毫不示弱，抱著肩膀挑著下巴看著對面的兩個人，他和他們最大的區(qū)別，就是他從不把任何人任何事真正放在心上，所以他足夠狠，狠到有所顧忌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