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石暴走，煙塵彌漫。

巨大的響聲在山谷之間回蕩，經(jīng)久不息。

所有人包括裴越在內(nèi)，都被這種猶如天雷轟鳴一般的聲音震到頭皮發(fā)麻。

鄧載藏身于一塊山石背后，盡管早就得到裴越的叮囑，也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此刻仍舊目瞪口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僅僅四個黑黝黝的球體就能迸發(fā)出如斯恐怖的力量。

如果這種東西應(yīng)用在戰(zhàn)場上，縱然千軍萬馬又如何能抵擋？

身邊的四位工匠滿面震驚，同時又隱約流露出幾分驕傲的神色。

大梁的匠戶地位很低，甚至在很多人眼中被視為賤民。在開平五年之前，他們依附于廣平侯府的羽翼下生活，雖然不像很多同仁那般遭人歧視，所做的依舊是非常普通且枯燥的工作。直到裴越將他們從谷梁那邊要了過來，然后把他們關(guān)在綠柳莊內(nèi)，夜以繼日鉆研不停。

時至今日，他們親眼看著自己數(shù)百個日夜的辛勤成果絢爛炸開，又怎會無動于衷？

尤其是這些工匠里的領(lǐng)頭之人，那位名叫林謙的中年男人，此刻已然老淚縱橫。

塵煙逐漸散去，葉七亦從裴越懷中掙脫出來，繞過緩坡看向谷地中央，不由自主地微微張開嘴。

裴越朝前看了一眼，確定這種土制地雷的效果和自己的預(yù)計相差無幾，便轉(zhuǎn)過頭欣賞葉七難得一見的神態(tài)。

雖然已為人婦，但葉七依舊如當(dāng)年那般英姿颯爽，在她身上極少見到偏柔弱的姿態(tài)。裴越印象中僅有得知陳希之去世之后，葉七有過一段時間的沉悶。

此刻的葉七大抵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便是可愛。

葉七望著谷地中央的四個坑，以及周遭完全變了模樣的場景，不禁喃喃道：“好霸道的火藥！”

裴越?jīng)]有打趣她，只是略微感慨地道：“火藥威力的提升關(guān)鍵在于配比。說起來，陳希之的確是位難得一見的天才，僅僅從煙花炮竹之類的東西里便能察覺到火藥的可發(fā)展性。雖然她搞出來的火藥配比不夠完美，但已經(jīng)相當(dāng)厲害了。”

葉七眸光微黯，隨即點頭道：“師父當(dāng)年說過，師姐天資聰穎且常有奇思妙想，若非執(zhí)念太深，成就未必遜于她的母親?！?

裴越輕嘆一聲，然后牽著葉七的手說道：“走，我們近前看看?！?

鄧載與四位工匠以及百余親兵也都朝著谷地中央圍了過去。

剛到跟前，一股濃郁的焦土味便沖入眾人的鼻尖。

對于前世在各種影視作品中見慣炮火轟炸的裴越來說，這種用黑火藥制成的土制地雷其實談不上如何恐怖，而且這四顆試驗品也沒有加入破片，目前還無法確定究竟有怎樣的殺傷力。

但是其他人卻不會這樣想，周圍那些親兵們無不敬若神明地望著裴越。

都是在殘酷的戰(zhàn)場上久經(jīng)生死考驗的勇士，這些人很快就能聯(lián)想到這種黑黝黝的球體若能用到戰(zhàn)爭之中，帶來的影響難以估量。這些年他們跟在裴越身邊見識了太多的風(fēng)起云涌，今日更是看見超出這個時代的神器，心中的震撼自然無以言表。

工匠林謙面朝裴越躬身行禮，既感激又敬佩地說道：“這火雷之所以能順利問世，蓋因國公爺?shù)钠嫠济钕耄菝裼行夷軈⑴c其中，乃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裴越微笑道：“林老過謙了?！?

聽到他口中的稱呼，林謙的頭愈發(fā)垂低，顫聲道：“草民何德何能，當(dāng)不起國公爺這般稱贊。此物能夠做成，皆因國公爺找到黑火藥的最佳配比，又讓首陽山礦場那邊研究出焦炭法，因此能夠制成更加堅韌的鐵模。如果沒有這些，僅憑草民和同伴們的鍛造之法，萬萬做不出此等震天動地的火雷?！?

葉七淺笑嫣然地望著裴越的側(cè)臉，她知道裴越十分忙碌，家事國事事事掛懷，沒想到他還能抽出精力解決這些實際的問題。

裴越如今自然不必去解釋自己如何知道那些神奇的訣竅，相反保持一種高深莫測的姿態(tài)更能震懾這些人。

故而他只是淡然一笑道：“林老和各位匠人當(dāng)居首功?！?

林謙連連搖頭，愈發(fā)欽佩地說道：“之前草民按照國公爺?shù)姆愿涝囘^兩次火雷，雖然聽起來聲勢浩大，但實際上威力較小。還是國公爺一語道破天機(jī)，只在這火雷頂端留出一些空隙，不要將火藥填得太滿，威力便成倍增長！真是從何處想來，國公爺真乃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