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733【或生或死】

欽州，成京城。

官府將于今日售糧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百姓們自然滿心歡喜，按照裴越定下的規(guī)矩都在各自坊內(nèi)等著。雖說差役們明言告知，每戶百姓只能按照戶籍冊上的人丁數(shù)量，每人購買十斤糧食，但是各處都沒有出現(xiàn)擁擠爭搶的現(xiàn)象。

這足以說明成京的百姓足夠溫良，昨日圍攻欽差行轅的舉動一方面是受人蠱惑，另一方面則代表他們完全是被逼無奈。

人餓極了的時候，自然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

從清早開始，大量民夫便在背嵬營、禁軍和成京府衙差役的監(jiān)督下，從城外的常平倉里取糧運(yùn)到城內(nèi)，然后按照提前定好的數(shù)額分配給各坊。欽州刺史宋希孟主持大局，刺史府的屬官和成京府尹盧奇一道在外忙碌。

隨著越來越多的百姓以往年這個時候的米價買到糧食，城內(nèi)一掃大半個月以來的沉悶和焦灼，隨處都能看見百姓們的笑臉。雖然十斤糧食吃不了太久，可他們至少有了盼頭，而且堅(jiān)信韓欽差和裴侯爺能夠帶來更多的糧食。

只要還有希望，沒人愿意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東城那座富麗堂皇的府邸內(nèi)，氣氛顯得格外凝重。

一群掌握著整個欽州小半良田的貴人們，望著擺在桌上的七份簡易請柬，無不眉頭緊鎖臉色沉郁。

趙鑫仿佛牙疼地說道：“諸位，這中山侯究竟是什么意思？”

場間一片沉默，良久之后孫明春開口說道：“今日官府放糧，至少旬日之內(nèi)城中不會再起動亂。”

站在另一邊的余光存沉聲道：“旬日又如何？今年夏糧已經(jīng)絕收，利州和永州的糧食想要運(yùn)進(jìn)來沒那么容易，而且那些地方的糧商就不想賺銀子？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世間沒有人愿意替官府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趙鑫苦著臉道：“話雖如此，可眼下這一關(guān)怎么辦？咱們到底要不要去赴宴？”

此前一直端坐的王鍔緩緩起身，目光望向桌上的請柬，淡淡道：“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七份請柬為何會直接送到老夫的手里？”

眾人臉色很難看，孫明春輕嘆道：“咱們的身份在欽州地界本就算不得秘密，那位韓參政在這里待了近一個月，不至于連這些事都弄不明白。”

王鍔面無表情地說道：“倘若只有這七份請柬，我們當(dāng)然不用去，或者說不用全部去。不過，中山侯的親兵送來請柬的時候，當(dāng)面告訴老夫，如果我們不去赴宴也無關(guān)緊要，因?yàn)樗麄兊暮顮斠呀?jīng)請了一些客人。”

余光存皺眉道：“裴越莫非以為用那些晚輩就可以要挾我等？”

裴越進(jìn)入欽州境內(nèi)后，雖然一路上表現(xiàn)得格外平靜，但他每到一地定然要帶走一名屬官。或許在外人看來，這只是一種巧合，可堂中這些貴人顯然不會如此幼稚，因?yàn)榕嵩綆ё叩膶俟俸推叽笫兰叶加嘘P(guān)聯(lián)。

這些人皆是各家子弟，如王琦、余杰、孫廣信等人，雖說他們官職不顯，可是在下面各府縣都握有實(shí)權(quán)。

孫明春看不懂裴越究竟想做什么，從他帶走王琦等人再到昨日當(dāng)著數(shù)千人斬殺陳新甲，除了感嘆其人殺伐決斷之外，壓根摸不透他的想法。今日見到這七份請柬，孫明春心里冒出一個念頭，不禁略顯沉重地說道：“難道他想用陳新甲的死告誡我們，讓我們乖乖地按照平價售糧？”

趙鑫道：“多半便是如此，殺雞儆猴罷了。”

孫明春望向沉默不語的王鍔，輕聲道：“如何應(yīng)對此人，還請昆吾公拿個主意。”

王鍔沉吟道：“你們的猜測應(yīng)該沒錯，裴越善于趁勢而為，觀他以往的行事風(fēng)格便可知一二。今日宴無好宴，席間他肯定會軟硬兼施，諸位需要守住本心，不要被他虛言恐嚇住。”

陳家家主陳義開口問道：“依昆吾公的意思，咱們今天必須要赴宴？”

王鍔平靜地說道：“無非是再退幾步罷了。”

眾人品味著這句話的深意，紛紛點(diǎn)頭贊同。

王鍔又道：“席間無論裴越說什么，我們都不要頂撞，以免給他借題發(fā)揮的機(jī)會。但是，絕對不能承認(rèn)昨日的事與我們有關(guān)，更不能供出那些糧商的幕后東家。只要記住這兩條，我不相信他敢在成京城內(nèi)大開殺戒。”

他目光幽深地掃過眾人，凜凜道：“諸位請牢記一點(diǎn)，我等雖是白身，可是朝中關(guān)系不淺，而且當(dāng)年是高祖皇帝允許我們的先祖在欽州落地生根。裴越如今權(quán)勢滔天，可我們家中都存著高祖皇帝賜下來的匾額，他敢胡作非為我們就敢去都中告御狀。”

這番話讓眾人心中大定，往日雍容鎮(zhèn)定的氣勢漸漸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