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還是剛剛那副樣子。

身側(cè)的那對銅琺瑯太平有象燈熄滅了燭火，燈罩上面一片漆黑。窗前的窗戶沒有關(guān),月色透進(jìn)來照在那紫檀雕花木架床上,天青色的羅帳上繡著花好月圓的繡樣。

正隨著風(fēng)微微的晃動。

屏風(fēng)后的香爐里泛著淡淡的蘇合香,蘇繡的迎枕上面凌亂的一塌糊涂,剛剛奴才們進(jìn)來，葉南鳶太羞澀,不準(zhǔn)讓奴才們收拾。

那軟塌旁的黃花梨小矮桌上，白玉瓷盤掉了下來,葡萄順著地毯滾了一地。

這一切分明還與剛剛的一樣,可卻有什么一下子都變了。

四阿哥垂下眼簾，根本不敢看葉南鳶的眼睛：“是?！痹捯袈湎?心卻跟著一涼。

他知道變的是什么了,他在葉南鳶的心中，再也不會像是之前的樣子。

“南鳶恭喜貝勒爺?！?

葉南鳶半坐在床榻上，嘴角一勾仰起頭對著他笑：“恭喜貝勒爺,又添新丁?！?

這句話她是笑著說的，語氣淡淡的，分明是沒半分的嘲諷與嗤笑。卻依舊是讓四阿哥的心跟著一玄。

腦袋一直下垂著,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南鳶……”四阿哥不知多了多久，才深吸一口氣：“是我不好,那日喝醉了酒……”如今這樣難堪的情況下，解釋就變得蒼白又徒勞。

再多的解釋，也彌補(bǔ)不了他的過錯(cuò)，碎了的銅鏡更是難以再修復(fù)。

這些話,越是解釋，便越是如千瘡百孔插在人氨心口上，讓人反反復(fù)復(fù)，因著那個(gè)傷口一刀下去，又插一刀。

可四阿哥卻是必須要說。

顫抖的眼簾掀開，四阿哥往前方看去，只見床榻上，朦朧的月光掩藏住了月色，那一雙看過來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渾然都是陌生。

他想過無數(shù)種場景，打他，罵他，或者是，葉南鳶生氣了，再怎么瘋鬧，他想他都能夠忍受下來。

腦中閃過千萬種的場景，卻是唯獨(dú)沒想過這樣，葉南鳶看著他的眼神，是數(shù)不出的陌生。

他一下子就慌了，整個(gè)人撲上去，雙手掐著葉南鳶的肩膀：“南鳶。”

身子剛一靠近，床榻上，葉南鳶就動了。

雙手還沒搭上葉南鳶的肩膀，就被她一把推開，猛然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推的四阿哥身子往后一倒。

一時(shí)之間不差，腳步連連的往后踉蹌了幾步。

下一刻，葉南鳶卻瘋狂的從床榻上起身，她赤著腳跑下床榻慌亂的連鞋都沒穿，徑直的跑到紫檀雕花木架的洗漱盆旁。

對著那水盆干嘔了許久。

葉南鳶才捂著胸口直起聲。

屋內(nèi)，燈火還是沒有亮起，只那夜晚的涼風(fēng)吹開了窗戶，帶著溫?zé)岬囊还尚煨斓娘L(fēng)吹進(jìn)來，頭頂月色的光仿若是更加的亮了。

不然……四阿哥怎么會看見，面前的人那一臉蒼白的臉色。

還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滿滿的厭惡。

“別碰我。”葉南鳶起身，對著四阿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嫌惡心?！?

千穿百刺，無數(shù)把刀子一起沖他的心中刺過來，也無非就是這樣了。四阿哥想過無數(shù)的話，自以為自己能夠低檔的住她的所有謾罵。

卻不料，依舊還是為了這句話，拳頭握緊幾乎就要捏碎了骨頭。

“葉南鳶，收回那句話?！?

四阿哥站在葉南鳶的對面，那雙眼簾里帶著怒火，一眼不眨的盯著前方的葉南鳶。打罵不過是些皮肉傷，但這句話刺的卻是他的心。

那心口猶如千瘡百孔，里面鮮血淋漓。

“那一句話？”正前方，葉南鳶卻是不怕他，對著他那張盛怒的臉，甚至于嘴角勾起還笑了笑。

“是嫌棄你惡心那句嗎？”

她那雙眼睛太過于傷人，這番朝他看過來，便如同他什么都不是。連看上一眼都覺得多余：“南鳶不如貝勒爺，說謊成性。”

葉南鳶的嘴角帶著諷刺：“喜歡就是喜歡，惡心就是惡心。”

這番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模樣，徹底的惹怒了四阿哥，他黑沉著一張臉上前，咬著牙。一把扣住了葉南鳶的手腕，將人拉入了懷中。

“惡心？”四阿哥眼中是熊熊怒火。

低著頭看著葉南鳶的模樣，活像是要?dú)⑷耍骸斑@樣呢?！彼馓?，整個(gè)人手腕堅(jiān)韌有力，一掌心就掐住葉南鳶的手腕，讓她幾乎是動彈不得。

肉貼著肉，四阿哥的呼吸近在咫尺。

那白玉碟子中的葡萄滾在了他腳下，讓他一腳踩得個(gè)粉碎。

那鬧得一塌糊涂的軟塌上，金絲摻雜繡的小毯子揉成了一團(tuán)，上面有的地方還泛著亮光，帶著幾分水漬。

這樣的場景，剛剛分明還是一股你濃我濃，琴瑟和鳴的樣子。

如今兩人卻是這番，兵戎相見。

“我問你，這樣惡不惡心？”四阿哥抬起手，一把揪住葉南鳶的下巴，強(qiáng)迫著她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