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俞，媽不是故意的。”秦雪慌了，她根本沒收力，就算是個女人這一巴掌也相當厲害。她手足無措，想要伸出手摸摸俞也，但被他躲開了。
俞也腫著半邊臉，口腔裏抽疼得很，他咽下一口血沫，平靜地看向秦雪。
對方心虛地移開了視線，頓在空中的手也收了回來。
俞也確實說準了。俞江樹出事之前，她根本沒在乎過這個兒子，重心都撲在了丈夫和公司上。出事后的一小段日子，秦雪每天都在怨天尤人，埋怨父母沒有強硬地阻止她嫁給俞江樹，也恨前夫騙了自己那么久。她其實也討厭俞也，因為那張和人渣七八分相似的臉總會讓她回憶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她天生敏感好強，被當做笑柄任人嘲笑許久后精神就有些失常了。她總覺得俞也就是上天給她的報應，既然臉和他爸長得那么像，那誰有知道有沒有遺傳那個人渣的其他基因。
出了這樣的丑事，秦雪再也無法接受自己第二次淪為小丑。她強硬地看管俞也，隨時提防著自己的兒子會表現出如出一轍的變態模樣。
直到時間一點點過去，秦雪發現俞也品性優良，敏感的神經也就慢慢松懈了下去。但俞江樹始終是橫在母子二人中間的一根刺，她無法接受俞也是她和那個人生下來的孩子，始終對他心存隔閡。
她主觀上不想看見俞也，就給自己套上了面具。時間久了，面具摘不下來了，她對兒子的感情也回不來了。
俞也仰了仰頭，把眼裏那點兒酸意噎了回去。他低沈著聲音，冷冰冰地說：“媽，誰都可以指責我是變態，你沒資格。”
秦雪轟地一聲，腦子一片空白。
“我沒有一天感受到過你對我的愛，但我一直都能聽見程揚的愛。”
“感情這事其實很公平的，我不是傻子，分得清誰是真的愛我。”
秦雪張了張嘴，但又說不出來話。她早就淚流滿面，不知是因為愧疚還是悔恨。
俞也說：“你被人騙了，覺得自己很委屈，但是我呢？”他脫下了衣服，手指慢慢劃過身上的每一道傷疤，顫抖著聲線，“是你選擇了和他結婚，但沒人給過我選擇父母的權利。”
秦雪從沒看見過俞也身上的傷疤，哪怕是當年去醫院看望他時，她也總會刻意避開他露出傷的時候。
她在逃避，在自欺欺人。
從頭到尾，她才是那個怯懦卑劣的人。
俞也無法決定自己的血脈來源于誰，也沒辦法抱怨母親對他浮于表面的愛，同時遭受了親生父親的虐打。他從始至終都是無辜的，但沒人問過他疼不疼。
秦雪覺得自己委屈，俞也比她更委屈。他要替識人不清的母親買單，每次滿懷希望向她隱晦的求救時，對方從來不會註意到他的舉動。
一次次的希望都被掐滅，他早就深陷泥潭。
秦雪沒給他選擇出身的權利，現在又要剝奪他愛的權利。
俞也穿上了衣服，最后瞥了一眼哭倒在椅背上的秦雪，一字一頓地開口，“如果我能選擇，我不會成為你的孩子。”
秦雪呆楞住了，她無措地看著俞也，迷茫得像個小孩。
“媽，新年快樂。”
他說完，撈起手機大跨步上了樓，沒再管樓下女人崩潰的哭聲。
關上了門，溫熱的液體流過紅腫的臉頰，俞也下意識伸手去摸，才發現自己原來哭了出來。
少年無力地滑下去，半倚半蹲地靠在門上細微地顫抖了許久。
終于，他把臉埋在手掌裏，無聲地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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