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生辰是十一月十三，算算日子也沒多少天了，王氏一邊張羅著給蕭懷素幾個做衣裳，一邊又請了宮裏退下的教導(dǎo)嬤嬤來，不求到時候有多眾，只要能不出岔子，就算是安穩(wěn)地過了這一關(guān)。

說是不怕，可蕭懷素心裏還是有些緊張的，宮裏的規(guī)矩大過天，碰到那些什么娘娘貴人的，見面就要磕頭行禮，這真是自己找罪受不是？

蕭懷素也給莊子那頭捎了消息，想問問到底是不是葉觀瀾的主意，可貴叔給她回了信，說是自從他們離開莊子后，葉觀瀾也帶著羅絕走了，而去了哪裏卻是不知。

蕭懷素咬了咬唇，悶聲道：“這家伙，說是要回汴京城，如今卻是不見了蹤影，難道是跑到別的地方逍遙快活去了？”面上一抹忿忿之情，若真是葉觀瀾將她給推進(jìn)了火坑，而后自己竟然轉(zhuǎn)身拍拍屁股走了，看下次見面時她怎么收拾他！

“表妹這是在氣什么呢？”

一道輕柔的女聲響起，蕭懷素猛然回過頭去，只見一身翠色衣裙的杜延云已是笑著轉(zhuǎn)了進(jìn)來，身后跟著捧著黑漆木托盤的奉春，“你的衣裙做好了，母親特意讓我送來給你先試試，若是哪裏不好還能改改。”說著已是轉(zhuǎn)身從托盤裏拿起那件鵝黃色的如意云紋衫并一條翡翠撒花的縐裙。

鵝黃配翠綠，顏色上倒很是鮮嫩，也適合小女孩穿。

蕭懷素不禁目光一亮，上前來輕輕撫了撫這身衣裙，上好的雪緞輕薄卻又保暖，十一月的天漸漸涼了起來，這身衣裙的厚度正好。

“快穿上試試！”

杜延云笑著將衣裙遞給了秋靈，“侍候你家小姐換上，看看有哪裏不合意的。”

秋靈笑著接過了衣裙，蕭懷素轉(zhuǎn)頭對小菊吩咐了一聲，“給二表姐沏壺茶來，”又對杜延云道：“二表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杜延云點了點頭，隨即便落坐在圓木桌旁耐心等待。

不一會兒的功夫蕭懷素便穿戴一新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杜延云左看右看，不禁連連稱讚，“果真是人靠衣裝，表妹穿了那么久的孝服，人看著也老成不少，如今穿些鮮嫩的顏色，一下便有小女孩的朝氣，真是好看！”說著又托腮想了想，繼續(xù)道：“我看這腰上到時候還要加一條淡黃的宮絳，垂下的兩頭打上八寶結(jié)，或是掛上一塊羊脂玉佩也行，”目光又往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再梳兩個丫髻，配上一對蝴蝶翠羽金花簪，我看在發(fā)髻周圍再綴些零星的小米珠，這樣活潑又嬌俏，定是人見人愛！”

“二表姐說到哪裏去了！”

蕭懷素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臉，不過看著自己鏡中的可愛模樣也忍不住歡喜，果真古往今來的女子都愛美，不管是五歲還是五十歲，天性是不會改的。

杜延云捂著唇笑道：“皇后娘娘這次就是想要見見你，若是不將你打扮得美美的，我們都交待不過去。”說著又有些感慨，“往年母親脫不開身又不好帶著我，這宮宴我也才參加過三次呢，今年倒是第四次了，玉姐兒和你一樣，都是第一次去，這還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

蕭懷素聽出了杜延云口中的向往，能參加宮宴對汴京城裏小姐們來說那可是一項殊榮，去沒去過或許就是衡量彼此身份差異的一條巨大分水嶺。

“二表姐看看這身衣服不用改了吧，我覺得挺合身的。”

蕭懷素踏前兩步，在杜延云跟前轉(zhuǎn)了一圈。

杜延云笑著點頭，“不愧是‘纖云紡’的繡娘所做，尺寸倒是沒差！”

“纖云坊”是汴京城的第一繡坊，他們那裏做的衣服不說款式獨特，那質(zhì)料也是一等一的好，引領(lǐng)著整個汴京城裏貴婦名媛的著裝方向。

蕭懷素又換回了自個兒的衣服，那身新衣服便交給了秋靈擱好，留待宮宴那天再穿，又拉了杜延云的手坐下說話，“二表姐，這一次參加宮宴的人一定很多吧？”

“皇后娘娘的壽宴，只怕汴京城五品以上官員的女眷都會參加。”

杜延云點了點頭，見蕭懷素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問道：“表妹是想問什么？”

“五品以上……”蕭懷素默念了兩遍，這才有些掃興地抬頭，“那照這樣，我二姐她們是不能去了？”

“這也不一定。”

杜延云眼波婉轉(zhuǎn)，忽而一笑，“沒想到你還記掛著自家姐妹呢，其實就算官職沒到五品，可別忘了你大伯父是掛著長興侯的名頭呢，勛貴的家眷應(yīng)該也是能去的。”

“那這樣就太好了。”

蕭懷素歡喜一笑，她就怕到了宮裏無聊呢，多幾個熟悉的人彼此也能壯壯膽不是。

“你這丫頭，”杜延云無奈地?fù)u了搖頭，又叮囑道：“再過兩日便要進(jìn)宮了，若不是教導(dǎo)嬤嬤說你規(guī)矩學(xué)得還行，指不定這兩天你還歇息不了，但進(jìn)了宮后一言一行都要謹(jǐn)慎，可不能像在家裏這般。”

“二表姐說的話我記住了。”

蕭懷素笑咪咪地點頭，俏皮地眨眼道：“這話二表姐可還得跟三表姐說一聲，只怕她心思都還沒轉(zhuǎn)過來呢。”說著已是捂唇笑了起來。

這幾天她與杜延玉可被那個教導(dǎo)嬤嬤折騰得更嗆，不愧是宮裏出來的，比一般的嬤嬤都要嚴(yán)厲，當(dāng)然手段也是層出不窮，好在苦雖是苦，可她到底是成年人的心性，咬咬牙就挺過去了，橫豎只是應(yīng)付宮宴，也不需要多精深。

可杜延玉卻不一樣了，錯了被罰站，還有戒尺打手心，小丫頭越急越錯，都被罰哭了好幾次了，不過眼下勉強(qiáng)算是合格了，只是心裏的委屈可是大過了喜悅。

“放心，回頭我還要送衣服給三妹，自然要把這話也與她說一遍的。”

杜延云起身要走，蕭懷素自然將她送出了門去，又聽她再叮囑嘮叨了幾句，這才是真的走了。

“二表姐這念經(jīng)的功夫，可都要比得上廟裏的和尚了。”

蕭懷素捂著唇笑，轉(zhuǎn)過身一想又覺得心裏溫暖，有人關(guān)心你在乎你才會對你嘮叨，這樣的感覺只怕一輩子都不會膩吧。

轉(zhuǎn)眼便到了十一月十三，這一天杜家的女眷早早便收拾妥當(dāng)了，挨個兒地上了馬車，一路長長的護(hù)送隊伍排在左右，向著皇宮的方向旖旎而去。

杜老夫人早就參加慣了這樣的場合，即使她不喜歡應(yīng)酬，可是每年皇后娘娘的壽宴她還是必須要露臉的，當(dāng)朝首輔的夫人那在一眾文官女眷裏也是頭一份的。

不過半個時辰馬車便抵達(dá)了皇宮，遞了牌子之后又能再向內(nèi)行駛一段路程，只是杜家的護(hù)衛(wèi)便不能跟隨而進(jìn)了。

“等過了下一道宮門，連咱們隨身的丫環(huán)都得留在外面。”

杜老夫人看著左右兩個小孫女一臉緊張的模樣，不由笑道：“平日裏個個膽子都大得很，怎么今天一進(jìn)宮都啞了？”

杜延玉扭了扭身子，有些不自在地說道：“玉兒可是第一次進(jìn)宮，祖母不能笑話人。”說著在座位上又扭了扭，她總覺得這身衣服有些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日子累了吃吃了睡把人都給撐胖了。

“三表姐，你怎么了？”

蕭懷素貼近了杜延玉，輕聲問道。

“衣服好似小了些。”

杜延玉苦著一張臉，那模樣看著都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