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有喜有愁

紀蓉在琳瑯齋后院呆了一陣子，后院有個老媽子，是紀蓉請來幫忙做飯順便干些尋常的雜貨的，大家都叫她劉大娘。

劉大娘原來也給大戶人家做過工，幫過忙，知道這種人家家裏的規矩很多。她有一雙兒女，都娶妻嫁人，劉大娘也因此辭了工回家安養。但如今時局不好，劉大娘的兒子又剛生了第二個孩子，家裏前陣子揭不開鍋了，劉大娘只得重新出來找活干，她年紀大了，大多雇主不愿意用她，為了家裏只能到處詢問，天天在東橋招雜活人手的地方轉悠，正巧紀蓉去招人，把她招了回來。

劉大娘做事細致，做的飯也可口。紀蓉開的價位合適，人品好，見到她很是尊重，因此劉大娘對紀蓉喜歡的厲害，在她眼裏秀才娘子都不是一般人，紀蓉這么能干，竟被她當成是理所應當，見到紀蓉來了比誰都殷勤，拉著紀蓉就給她找好吃的。

劉大娘手頭沒什么活，陪著紀蓉聊了一會兒，毫無例外又提到幾句流民的事情，紀蓉由此分外的感覺到這些流民已經影響到了東門縣百姓們的生活。她心裏感嘆，卻也無計可施。在店裏吃了兩塊點心，喝了一杯茶，拿著放在這兒的書念了一會兒，總算等到景飛鸞和路清遠回來。

大熱天的，路清遠一進屋就喝干了一整杯的酸梅湯，比起渾身都在冒熱氣的路清遠，景飛鸞好上許多，只是臉上有些些微紅，喝了一口酸梅湯，對紀蓉笑笑：“老師很喜歡那首詩，已經找人做裱。”

紀蓉吐了吐舌頭，很想問問景飛鸞他同宋教諭講沒講和這首詩一起的雞舌頭的故事，不過她瞧見景飛鸞臉上笑意略微古怪，就知道一定是講了……

幾個人聊了一會兒，紀蓉忽然想起景飛鸞再過兩個月又要去參加舉子試，這舉子試不比其他，可是在南域最繁華的所在雎云州舉辦，匯聚十八洲英才，她家夫君怎么能落了風采？因此和路清遠道了別，好說歹說勸著景飛鸞去了一家衣鋪，讓人量了尺寸，選了輕逸昂貴的布料，囑咐掌柜一定要精心制作。

那掌柜的眼見著景飛鸞這般好身姿，滿口答應下來，又尋了兩身已經做好的成衣推銷，紀蓉見那兩件衣服一為竹青色，一為黛藍色，顏色都素凈雅致，心裏就頗為滿意，連忙道：“這兩件衣服我瞧著不錯，掌柜的你拿出來讓我夫君試試。”她沖那掌柜點點頭。

“蓉兒……你給我做的衣服我瞧著就很好。”

紀蓉連忙搖搖頭，微微瞪他：“我的手藝你還不知道，也就你覺得還成。往常你都是給我們買衣服，自己反而總穿我做的。你如今是秀才公了，咱們家又不是缺衣少食的。唉，若是爺爺知道我天天拿自己的手藝糊弄你，他老人家還不要氣的來找我……”她聲音頓了一下，瞧見景飛鸞露出些苦笑，怨惱自己一時說快了，連忙說：“你看我，說這個干什么，是我糊涂了，你快試試衣服。”

景飛鸞手裏捧著紀蓉給她的衣服，一臉無奈的往屏風后面走。那掌柜的驚訝這居然是個秀才公，守在屏風后面不肯離去，不住的念叨：“您們可太見外了，若早知道是秀才爺，定要請你們到后面去坐坐，這倒弄得我們禮數不周了。”

紀蓉笑道：“這沒什么，都是一樣的。”

“這怎么能一樣，秀才爺豈是隨隨便便能當的，都是天上的星君，哪個不是有本事的人，我們這些尋常人哪能輕易見到……”

景飛鸞從屏風后面走出來，那掌柜的還一臉歉疚的絮絮叨叨，猛地一轉頭看見景飛鸞站在他旁邊，忽然一下子安靜下來。

紀蓉也咬了咬嘴唇，好半晌沒說話。

景飛鸞被他兩個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過了一會兒連店裏的伙計也都圍過來，把他圍成一圈。饒是景飛鸞也有些頂不住這異樣的目光，微微疑惑道：“哪裏不合適么？”

好一會兒，那掌柜的嘖嘖幾聲，長長舒出一口氣，感慨道：“活脫脫一個仙人下凡，若讓那做衣服的老裁縫瞧見了，想必很該念一句佛。哎呀……這才是真正的秀才爺呢，滿大街上那么多的人，找不出一個穿的這么好看的。”那掌柜的又說個不停，紀蓉上前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口，眼裏也盡是自豪。

這么好看的人，竟是她的夫君呢。

她一邊理了又理那已經很平整的袖口，一邊微微的笑，目光裏蕩漾著溫柔和情意，輕聲說：“真的很好。”

只是瞧著又瘦了一些，定是最近天氣太熱鬧得，他又白天要去上地，晚上還要讀書……紀蓉搖搖頭，有心想聘幾個幫工幫忙干地裏的活，又怕景飛鸞不答應。這件事兒她前陣子就提過，但景飛鸞覺得他不能在家裏閑著不干活，地裏的活不多，這才耽擱下來……

那兩件衣服紀蓉做主都買了下來，腰那裏還要改瘦些，其他的竟正合適。連著新作的兩件衣服，一起買了四件，裏褂外褂長袍腰封系帶，再加上兩雙新鞋子，一起付了錢，如今財大氣粗的紀蓉可不心疼這些小錢了，應當說凡是為景飛鸞花的錢，她都不心疼。

衣服還沒做好改好，反正等著過兩天再取不急，紀蓉又和景飛鸞在街上隨便逛了逛，她許久沒進縣城，同上一回來縣裏相比，流民確實又多了些，招工所在的那塊地方，橋邊上站滿了人，大部分都是流民，一天五文錢的苦活都搶著干。

紀蓉搖搖頭，這世道真是不叫人活了，這些人裏面誰知道有沒有以前家庭和美日子順當的，如今也流落到這裏，被人作踐。

她沒再往那些人那裏湊，流民們身上有不少虱子跳蚤，不是紀蓉瞧不起他們或是嫌棄他們，實在是這年頭染上虱子跳蚤麻煩的很……

唉，總之哪裏都是苦，紀蓉有些待不下去了，她本來還想著直接挑兩匹馬回去，讓莫正陽和店裏眾人高興高興，現在也沒了興致。景飛鸞瞧出她不自在，但這種不自在他愛莫能助。這種時候，景飛鸞反而比紀蓉還要更難過些。

可惜他面上仍舊一片沈穩，如同高山皚皚白雪一般不動分毫，紀蓉跟在他身后走，兩人隨便買了幾樣東西就回了曄湖村。如今的東門縣，竟還沒一個曄湖村讓人心裏平靜，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