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著嫁衣

做生意的事情另說，婚期將至，紀蓉覺得景飛鸞好似比她還要緊張一些。

以紀家人對紀蓉的做派，紀蓉已經做好了自己在景家直接嫁人的打算。誰知道景飛鸞暗暗準備，請了村子裏四位德高望重的女性約同宋教諭，在成婚前帶著聘金、禮金和聘禮到了紀家。

那四位女村民其中就有紀蓉跟著學習制作嫁衣的楊氏，都是兒女雙全，父母俱在的全福之人，這四人倒也罷了，宋教諭乘著馬車沿著官道一路到了曄湖村時，村長不知怎么聽說了此事，親自迎到了村口將宋教諭接到自己家中。

城裏的大人物屈尊降貴來到了曄湖村的事情一下子就讓小小的曄湖村熱鬧了起來，等到大家聽說宋教諭竟然是為了當景飛鸞和紀蓉的媒人，傻眼的人更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這個時代是同等重要的地位，雖說紀蓉和景飛鸞是從小定下來的娃娃親，但在這個時代，達官貴人們成婚不用媒人也會被人以有違禮法譏笑貶斥，紀蓉明白景飛鸞的心意，只為了他在自己面前說過，要明媒正娶將她娶進門。

紀家的人腦子再轉不過來，此時此刻也被景飛鸞架在了火上烤著，宋教諭只是隨便說了一句：“紀姑娘當然還是要從娘家出嫁”，當天下午紀大成就高高興興的把紀蓉接回了家，連紀瑤都沒敢多說多問一句，生怕惹到了宋教諭鬧出不高興，這后果根本不是他們紀家能夠承受的起的。

“回去吧，我明日就接你回家?！本帮w鸞輕輕摟了一下紀蓉，紀大成還在門外等著，紀蓉忍著眼淚，把自己蜷在景飛鸞的懷抱裏，她的手搭在他的腰上，滿心滿眼裏都是震動。

就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景飛鸞肯為了自己做到這一步。她并不在乎那么多的名分和所謂的流言，她也知道景飛鸞同樣不在乎，但這個男人為了自己居然考慮到了方方面面。她喜歡這種為了自己才做到的深思熟慮，因為沒有任何顧慮，所以心裏無比的安定。

紀蓉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喜歡安穩的人，但很明顯的是，當初景飛鸞向自己提出成婚一事的時候，并沒有考慮她跟著他走出那個家之后該怎么辦。

在那個情境下，她離開紀家完全自然而然，而現在，多虧了宋教諭的出現，她的回歸也變得自然而然。

這一天晚上對于新娘新郎都是個不眠之夜，紀安被打發到景家去幫忙了，紀蓉只是淺淺睡了一覺，天還沒有亮，喜婆就上了門，楊氏和其他來幫忙的婦人們也都來了，紀蓉被叫起來洗了個臉就被拉到鏡子前去上妝。

被紀家姐妹倆好好珍視的銅鏡因為上了年歲，邊框上已經有了些許磨損。但這并不有損鏡子裏那人傾國傾城的容光。

紀蓉從來都是素面朝天的，平時人們只覺得她生的漂亮，今日初撲了一些粉，就有人驚嘆她皮膚的潤妍，她容顏的靡麗。

那頭烏發此時被挽成發髻，發髻上一根金色的簪子映著融融的光澤。燭光下她抿了一下紅紙，紅唇烏發，抬眸一個淺淺的笑，就足以傾覆這世間所有的光華。冰雕玉琢，絕世榮華間，不僅是喜婆們說不出話來，就連身為親姐姐的紀瑤都默默的為這種美好所震懾，一時起了一種無法攀附的自慚形穢。

紀蓉穿上自己親自縫制的嫁衣。楊氏不斷的夸讚她的手藝好，叫在一旁坐著的牛榆心心裏十分不舒服，自己女兒的嫁衣，這竟是她這個當娘的第一次見。

這一襲描金勾勒的紅色衣料一看就極高雅名貴，再加上裁剪合身，寬大的衣袖和裙擺襯得她好似要帶著滾滾的紅塵燃盡這世上萬丈的繁華。紀蓉在屋子裏轉了個圈，頓時惹得一群圍觀的小丫頭們連聲驚嘆，這一刻對她有再多意見的村民們都說不出一個不字來，紀奶奶也不知道怎么了，瞧見自己孫女這幅打扮，眼睛就紅通通的，一個勁在旁邊叫喚：“我的寶貝蓉蓉?！?

“來貼花鈿了?！睏钍闲Φ溃戳艘粯釉谂赃呑呐Ｓ苄?，問道：“還是當娘的來給貼吧？”

牛榆心猶豫了一下，眾目睽睽之下她似乎略微有些羞愧，輕聲道：“瑤兒你去吧，你親妹妹出嫁，這花鈿你來貼?！?

屋子裏的人都不出聲，村裏誰不知道這姐妹倆因為嫁人鬧出的齷齪，只因為傳出去不好聽，且如今又是個大好的日子，所以沒人出聲。

紀瑤頗不愿意的站出來，她一身布衣，臉上顯然也撲了粉，在村裏算得上是容光頗好的漂亮姑娘。

可惜這份漂亮，在今日的紀蓉面前就好似野雞見到了鳳凰，紀瑤明顯的不愿意，磨磨蹭蹭的，可又擰不過母親和眾人的目光。

紀蓉等了一小會兒，她本來對誰來給自己貼花鈿并沒有任何想法，但紀瑤既然如此作態，紀蓉就冷笑一聲，將那描金的紅梅拿起來，對著鏡子自己穩穩貼在額頭中心。

鳳冠霞帔，遮住她的一身風華無限，紀蓉站了起來，無視紀瑤和牛榆心難看的面色，扶著楊氏的手走出那間自己住了十七年的黑乎乎的屋子。

這身嫁衣和這身裝扮仿佛是為了紀蓉量身打扮一樣，昨晚下了一點小雨，今天紀蓉起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雨后的太陽從山后面探出頭來，空氣清新的仿佛被洗過一樣。天空萬裏無云，紀蓉隨著眾人走到紀家的正屋，端端正正的坐著等著。

紀大成忙的腳不沾地，抽空進來瞅了寶貝女兒一樣。

這一眼就讓他哽咽了一聲，身為父親，見到自己女兒出嫁時的心情必定是覆雜的，紀大成知道自己對不住紀蓉，但當他看到紀蓉穿著一身嫁衣，風華無限時，他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情緒。

這是他看著長大十多年的女兒，紀蓉的眼睛很像他，因為他們其實都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紀蓉的模樣長得那么秀氣，眉毛柔順，紅唇微翹，有一種清新的脫俗的美，此時此刻這雙眼睛那么清澈，她的眼神裏帶著對老父親的體諒，沒有一點的疏離，那是滿滿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