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隔壁的客人

昨晚睡得遲，楚迎早上便賴了一會兒床，等到她起身下樓吃早飯，周巖硯這位勤勤懇懇的小老板已經(jīng)上班多時了。楚迎捧著杯熱豆?jié){，一邊吹一邊到前頭的院子裏找吳素琴。

吳素琴正在曬太陽，胖胖的身體放松在搖搖椅上，閉目養(yǎng)神，面容慈祥，桌上的舊廣播裏放著p市調(diào)頻的晨間新聞，吳素琴在f市生活了三十多年，心心念念的依然只有家鄉(xiāng)的山山水水，就像她那口軟綿綿的p市普通話，拖長了音調(diào)，近乎無賴地堅持著。

隔著一墻矮籬笆的隔壁院子裏，趙老太爺正在練劍，一柄長劍揮斥方遒，柔中帶剛，整個人仙風(fēng)道骨一般，看得楚迎心頭一震，捧著豆?jié){站在大門前，不敢聲張。

滿頭華發(fā)的趙老太爺多年前退休，榮歸f城，和唯一相伴的小孫女商量著找一個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的好處所養(yǎng)老，專程請來的五臺山老道士轉(zhuǎn)著個小風(fēng)輪，頭也不抬地走了半天，最后停在了周家大門口，彼時周邦民剛剛?cè)ナ溃芗掖箝T上正貼著白聯(lián)，趙老太爺?shù)膬傻绖γ紕倓倲Q起，老道士靈機一動，指著周家隔壁門大喊此地人杰地靈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趙老太爺一錘定音，就此定居在周家隔壁。周趙兩家俱人丁稀少，幾年相處下來，意氣相投，索性拆了院墻自由往來，倒比別的親戚還要親近些。

楚迎見趙老太爺一劍舞畢，正收勢吐納，便走到吳素琴身邊，輕輕喚了聲媽。

“醒了？餓不餓？”吳素琴笑瞇瞇地仰著頭，多少年前面若桃李的美貌夫人，如今也在歲月面前，悄無聲息地謝了芙蓉顏。

楚迎搖搖頭，捧著熱豆?jié){站在籬笆墻邊，朗聲說道：“趙爺，早上好呀。”

趙老太爺收了劍，八十幾歲的老人精神矍鑠，提著個鳥籠子往楚迎這邊走，“迎迎，幸好你是嫁在自己家裏，要不就憑你這睡懶覺的功夫，真不知道哪家婆婆受得了你！”

“橫豎趙爺是絕對受得了的?！背丝诙?jié){，狡黠地笑。

趙老太爺往吳素琴方向看過去，笑道：“素琴，你這招肥水不流外人田實在太狠了，我眼巴巴期望著再等兩年讓我家老大上門提親，誰知你一聲不響就把巖巖和迎迎的婚事定下來了，老頭子我那是真?zhèn)陌　！?

趙老太爺兒子兒媳早逝，底下三個孫輩年齡差距懸殊，長孫幾年前把生意遷到了北方，此后南北兩頭跑，一年也見不著幾次，老二更是夸張，據(jù)說是隨仙人入了桃花源，幾年也見不著一面，最小的孫女六六今年才23歲，卻已經(jīng)要操持起趙家在f城的所有基業(yè)，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貓晚，累了就拉著楚迎的手直嚷姐姐救命，心疼得趙老太爺回回對著電話罵長孫無能。

吳素琴聽了趙老太爺?shù)脑捯仓皇切?，笑得滿眼褶子一層一層地堆迭開來。

楚迎和趙老太爺都知道那笑裏的悲戚，老太爺醒悟自己說錯了話，立即轉(zhuǎn)話題，盯著楚迎猛笑，“迎迎，你和巖巖晚上一起來我家吃飯，爺爺給你們親自下廚！”

楚迎眼珠子一轉(zhuǎn)，笑道：“趙爺，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

趙老太爺一指頭彈在楚迎額頭上，一對淺黃色的老眼笑出閃爍狡詐的光，“要的就是作奸犯科！我今晚邀請了個年輕的客人來家裏吃飯，六六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晚上指不定怎么冷場呢，所以啊，爺爺這邊還要麻煩你和巖巖過去陪陪我那客人，大家有說有笑，一頓飯才能吃得盡興嘛！”

楚迎還沒答應(yīng)，那邊吳素琴已經(jīng)笑開了，“誰家的貴客，還要勞煩鄰居來盡地主之誼？趙爺，您這事做得可要留人話柄啊！”

趙老太爺已經(jīng)在吳素琴身邊坐下，自己倒了杯茶，邊呷邊沖吳素琴眨眼，“素琴，這你就不懂了，有一種心事叫做兒女情長，放著迎迎這個個中高手不借用，豈不暴殄天物？”

吳素琴點點頭，“說得也是，雖然網(wǎng)絡(luò)上那些孩子總說她是后媽，我想總不至于壞你的事。”

楚迎一聽，差點被熱豆?jié){燙了嘴，呸呸了好幾下，這才吐著舌頭支吾問：“媽！你又上貼吧了？”

“還說呢！”吳素琴昂起下巴，眼神利劍一般射準楚迎，“你除了自己的卵子，還當(dāng)過什么東西的親媽？”

“咳！”楚迎這回真被嗆住了，熱豆?jié){滾進喉嚨，火燒火燎地疼。

趙老爺子不厚道地笑，嘿嘿，嘿嘿。

生怕自己再成了箭靶子，楚迎趕緊轉(zhuǎn)了身往屋裏跑，邊跑邊說：“我給巖巖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