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伸手碰了碰，找到了碗沿，小心舀了一口，往前傾了傾，用嘴找到了勺子，“哥哥，最近工作忙嗎。”

“還好。”聞城擦了擦安可嘴角流出來的湯。

“律師事務所的人是不是都穿西裝??？”

聞城楞了楞，“嗯?！?

“那哥哥今天也穿了嗎。”安可說著想要伸手摸摸聞城的衣服，聞城帶著安可的手覆上自己的夾克外套。

可惜安可都不知道西裝是什么樣的，她出生就遺傳了聞城母親的視網膜色素變性，視野縮得很快，從懂事起，兩只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見，只剩光感。

安可搓了搓手裏的布料，又確認了一遍，“是穿的西裝嗎。”

“嗯?！甭劤墙舆^安可手裏的碗，從架子上取下一本書，“今天想聽哪個故事？”

“不想聽故事了，哥哥你講來講去都是那幾個，我都會背了。我想聽聽你在事務所的事，有沒有碰到什么有趣的委托人和案件??？”

聞城笑了笑，“有啊，好多呢，我怕我講多了，你聽著煩?！?

“是哪個患者的家屬？”

葉靜姝偷窺得正起勁，被護士這么一嚇，張了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聞……聞城?！?

“安可?。俊弊o士往病房裏瞄了眼，又問道：“怎么不進去？再過半小時就不允許探視了誒?！?

葉靜姝怎么敢進去，她這么不光明磊落的跟蹤，要是讓聞城知道了，大概會更厭惡她的。

葉靜姝扯開話題，“這些病房裏的孩子怎么都……是白血病嗎?！?

“不是?！?

“哦?！比~靜姝的心剛放下來，護士卻又繼續說道：“噬血細胞綜合征，罕見病，不比白血病輕。”

“噬血細胞綜合征？什么意思……”沒等葉靜姝問完，護士已經拉開門，把葉靜姝推進去了，“趕緊進去吧，別堵在門口了?！?

安可的聽覺很好，察覺到有人進來，就扭過頭對向了房門，聞城還在跟安可說著什么，也順著安可的視線望過去，看到站在那兒的葉靜姝后，聞城臉上的笑在一瞬消失得徹底。

“是護士阿姨來打針了嗎?！?

聞城應了聲“嗯”，叮囑了安可幾句，起身朝葉靜姝走過來。葉靜姝被聞城很不溫柔地拽出了病房，聞城踹開樓道裏的消防門，把葉靜姝扔了進去。

“你跟蹤我？”

“我……”葉靜姝“我”了半天，最后認命地別出了個“對”。

“我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吧?！甭劤堑皖^俯視著葉靜姝，“我們不過是睡一晚，我在跟你上床之前就說過我不會負責的，你點了頭，我才睡的你?！?

“我沒有要讓你負責?！北曝频臉堑姥Y，聞城靠得近，葉靜姝呼吸的每一口空氣裏都充斥著聞城的味道，那晚該死的畫面又一幀一幀沖擊著葉靜姝的大腦，她的聲音不受控地發軟，“我，我就是想追你……”

聞城臉上的表情怔了片刻，而后眉宇間的不解轉化為嘲諷，“所以呢。跟我睡過的女人如果都想跟我交往，我都得答應嗎。”

葉靜姝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瑪麗蘇小說女主角，她沒什么特別的，她普通又死板，更不可能會在聞城這兒成為什么例外。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跟你也不是很熟，見過幾次面，連飯都沒一起吃過，就睡過一次覺?！比~靜姝吐了口氣，掐了掐手心，聲音在顫，“但我看到你，就好像變得自由些了。”葉靜姝有些語無倫次了，“我不知道是為什么，我這樣挺神經的，而且很過分……”

“知道就好?！甭劤遣涣羟槊娴卮驍嗟溃骸澳蔷筒灰侔l神經了，你要捧我的場，就去酒吧，但這兒，別再來了?！?

消防木門被推開又被用力摔回來，光打進來，晃得葉靜姝清醒了幾分。

自從第一次見過聞城之后，每次和郝思嘉去酒吧，葉靜姝都會不受控地把視線固定在聞城身上。甚至有幾次，葉靜姝背著郝思嘉，自己一個人偷偷去了酒吧。她著了魔，她學著其他女人，給聞城捧了場，開了幾瓶酒。她要聞城陪她喝，最后兩人都醉了。

跟聞城的一夜情，大概是她這二十八年來做過唯一一件叛逆的事了。但她不后悔，這不是她沖動做的決定，在看到聞城的第一眼之后，她就想跟聞城睡一覺了，她想了好久。

每次做了關于聞城的春夢，醒來之后，她都覺得心臟酸酸脹脹的。那種感覺很好，所以她想試試真的，不是在夢裏，不用在每次醒來之后，靠著自己的指腹來紓解欲望，不用搓著腿根，幻想撫摸著自己的是聞城。

事實證明，和聞城做的感覺棒極了。浮在云端，身體裏的每個細胞都被帶著薄荷味的氣體吹脹開來，耳邊回蕩著自己難耐時變得放肆的嚶嚀。括約肌的收縮、面部的扭曲、短暫的失志，將自己放逐于無人的原野，又再回過神之后，勒緊套在脖子上的韁繩，迎接遲來的難堪和扭捏。

反反覆覆，分裂一般，卻讓葉靜姝上了癮，那種感覺，葉靜姝想要再來一噸。

滿腦子見不得光的想法，葉靜姝也沒有勇氣推開門，把自己放到人群裏了。她沿著不太亮的樓道往下走，走到后半截的時候，空間變得更暗了，聲控燈應該是壞了，葉靜姝跺了幾下腳，燈都沒亮起來。

嗅到些煙草味，葉靜姝抬頭才註意到角落裏猩紅著的煙頭。葉靜姝點開手機裏的手電筒，看清了坐在臺階上的人。

“你……”葉靜姝不知道剛剛她和聞城的對話，林紀澤聽到了多少。但她從進來到現在，就沒有聽到什么動靜，說明林紀澤在她和聞城進樓梯間之前就已經在這兒坐著了。葉靜姝關掉了照在林紀澤身上的手電，半天才在腦子裏搜出一句寒暄的空話，“好巧啊?！?

葉靜姝聽到林紀澤吐了口煙，用腳尖碾掉了煙蒂，“嗯。”

葉靜姝知道林紀澤不是會八卦的人，但還是忍不住開了口，“能不告訴思嘉嗎，就……你剛剛聽到的，那些……”

林紀澤起身拍了拍褲子上落的煙灰，“嗯。”

“謝謝?！比~靜姝瞥了眼地上散落的幾個煙頭，“你，還抽煙的??？”

葉靜姝也沒有想要多管閑事，只是挺意外的，下意識就問出來了。

林紀澤好久都沒回答，葉靜姝覺得氣氛尷尬，“那我先走了？公司還有點事……”可手剛搭上門把，葉靜姝就被林紀澤喊住了。

葉靜姝心裏有些發慌，林紀澤該不會是抓著她的把柄，想要威脅她，和她談條件吧。

“你也別告訴她?！?

“?。俊比~靜姝沒聽明白。

“我抽煙的事。”林紀澤踢了踢地上的煙頭，“也麻煩你別告訴她。”

“哦。”葉靜姝反應過來之后，點了下頭，“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