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謝謝你還惦記著小蕓。”黃蕓媽媽放下水壺，摸了摸女兒的臉頰，“他爸爸回去干活了，我留下來看護。”
薛蓉看了一眼神情呆滯的黃蕓，“她……”
“醫生說什么雙向情感障礙，重度抑郁癥什么的，告訴我們必須住院吃藥。哎，我和她爸都不明白這是啥病。就是看著孩子這樣太心疼了。”
薛蓉安慰，“好好治療，會好的。”
“哦對了，阿姨問你一下。她最近發呆的時候總是嘟囔著‘一凡’什么的，這是誰啊？”
“是……她男朋友。”
“……啊，那他人呢？為什么不來看看小蕓？小蕓做夢都在叫他的名字。”
薛蓉不知說什么好。
“家里條件不好，拿不出太多錢給她治病。我尋思著如果能見到那個男的話，小蕓的病就能好起來。”
“那個人……應該不會回來了。”
黃蕓媽媽沉默許久，深深地嘆了口氣，“是我不好，讓小蕓攤上這種家庭。我們要是有錢的話，小蕓也不會被拋棄。”
薛蓉很想說“不是這樣的”，但是無數的話涌到嘴邊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阿姨我先走了。”
“欸……好，慢走啊。”
正在薛蓉起身時，一直呆滯的黃蕓突然轉過頭望著薛蓉，淚流滿面，“求你了，幫我找到一凡吧。”
求求你。
求求你。
救救我。
救我……
黃蕓并沒有認出薛蓉，她只是機械地對每一個她遇到的人求救。
薛蓉永遠都忘不掉這個眼神。
墨水一般黑的眸子里沒有一絲自我，只有絕望，濃烈的粘稠的絕望。
薛蓉仿佛站在泥沼旁，一只帶著泥漿的手正扒著她的腿努力往上爬。
薛蓉感到了徹骨的恐懼。
她逃走了。
黃蕓已經被抑郁的沼澤吞噬，普通的愛和關懷根本無法填滿她的空虛。想要拯救她，需要花費數年甚至數十年的努力，要跟她一起承受痛苦，陪伴她，將愛無私地奉獻給她。
這是多么艱難的一件事啊。連她的家人都做不到，又有誰能做到呢？
因為感受不到希望，所以痛苦地掙扎；因為抓不住愛，所以自我崩塌。
直到某一天徹底被抑郁淹沒，或許就會選擇自我了斷。
黃蕓的眸子在薛蓉腦海中揮之不去，如同恐怖片留下的陰影。
那文少陵呢？是不是也是這樣？
每次想到那個笑嘻嘻，甚至有自己不具備的陽光一面的少年，薛蓉都會很困惑：他為什么這么輕而易舉地就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但只要深入思考，薛蓉就會渾身發抖，身體仿佛被捆住一般僵硬，所以她一直都在有意識地逃避。
但是今天，黃蕓的眸子卻再次勾起了她內心深處不想面對的記憶。
文少陵的痛苦從來都沒有被理解過，這是最可悲的。
薛蓉止不住地發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憤怒來。
他害得他那么慘，為什么還能做出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在溫柔的夜色里，想你。
就是在這樣一個溫柔的夜里，那個少年毫不猶豫地從樓上一躍而下。
殺人犯竟然還裝深情，真是讓人惡心。
……
關堇宇突然收到幾條來自陌生人的消息：
——我知道你的秘密。你這個殺人犯。
——你殺了自己的弟弟。
——夢見他了嗎？被你侵犯的夜里，他哭得有多么絕望。
——他就在你身后，渾身是血地看著你。
……
他會意識到是我嗎？
薛蓉有種奇怪的興奮和期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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