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區左三第三份資料?！庇蝺x頭也沒抬吩咐道。

坐在椅子上翻動資料，青年綠色的眼眸眨動的頻率大幅度減緩，他接過蓋琳裝訂好的手稿看了兩眼，遲疑兩秒，蹙眉。

沿著后槽牙舔到虎牙的牙尖，游儀將脊背往后一靠，肩背上談躍爭中途進來加在他身上的抽線連帽長外套耷拉到地板上，露出內裏的寬松款式的銀灰絨短背心和無領白襯衫。

發絲柔軟地隨著主人的動作劃出一道弧線，又貼在白皙規正的脖頸上，游儀抬眼看向自己的助手，平靜地陳述事實：“失敗了?！?

他嘗試了很多角度切入，所有能夠想到的，那些古板的、前衛的、精妙的方法統統無濟于事。無論最后會有多接近答案，最后還是會陷入同樣的死胡同，循環般周而覆始。

其實他現在已經猜到了光滑解，他能保證那就是答案，可憑猜測這種主觀臆斷的方式得到答案對于他來說，還不如猜不到。

游儀漠然將手上幾張手稿揉成團，紙的棱角像海膽的刺扎在他的手心，竟然會讓他生出一些報覆性的痛快心理。也是，一個人在天底下最好報覆的人就是他自己。沒有別人可以傷害的時候，自己也可以作為陌生的旁人來加害。

疲于擺出情緒掛在臉上，更因為此刻還有蓋琳在場，游儀只是閉上眼，伸出手撫上因為被過度用眼分泌出來的眼淚刺激得發痛紅腫的眼角，喉結隨著干咽的動作移動。

“今天不算了，明天再說?！?

他用這句話作為今天工作的結束語。

蓋琳手上還拿著幾份正在整理的手稿，明白他的意思是結束今天的工作，想要一個人待一會。

她踟躕了一會，將凌亂不齊的a4紙捋齊，想說些什么寬慰的話。

明凈的玻璃窗仿佛去掉了阻礙，將外面風雨肆虐的世界無限拉近到人們身邊。

晦暗的云膨脹出一張布滿褶皺的老人嘴，吞咽下所有的光線，雨水以永不止息的勢頭下著。而即便二樓所有燈都打開，暖氣將人籠得暈乎乎的，蓋琳也有一種錯覺，這光照不到游儀身上，他會冷。

游儀又曲起指節刮了幾下自己的眼皮子，似乎在做某種保健操，給眼睛放松，這行為分明該是自愛，放在此刻的青年身上，卻好像是跟自己有仇。

他勁兒下得挺大，光潔的皮膚上很容易地留下了駭人的紅痕。

蓋琳擔憂地望著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幾歲的青年，眼中閃爍著出人意料的慈愛，那狀況猶如在看自己情緒不佳的孩子?？砂参康脑捒ㄔ诖竭?，最終還是沒能吐出。

慢半拍把資料放回該在的位置，蓋琳明白自己是卑劣的，竟然能在游儀研究瓶頸期來臨的這一刻感到出乎意料的慶幸。

畢竟這意味著她起碼不用那么早成為盜竊朋友東西的賊。

兩個月多以來，蓋琳不僅成為了他們二人的好友，也真正打心底將他們當成了好友。她在吃飯前為他們唱圣歌《大地讚頌》，了解兩人還不是情侶后，為談躍爭追求游儀支過招，認識了游儀的家人，偶爾聊過幾句，圣誕節還收到了他們準備的禮物。

她知道自己為著不可告人的齷齪動機來到這裏，本就不配擁有這些真摯的情感，可還是貪心地希望她能擁有到最后一刻。

蓋琳放任自己把憂慮抹在臉上，帶上背后的門，不遠處便瞧見廚房亮著燈，明白是談躍爭在忙活午飯。

現在離中午飯點還有一小時，談躍爭總是提前一個小時左右做菜。他做飯從不湊合，總是做很多種樣的中國菜，幾乎全部是游儀喜歡的，偏甜口，清淡。偶爾她留下來吃飯的時候會多些不一樣的。

食物烹飪后的香氣以及翻炒的油濺聲頗能撫慰人的心靈，蓋琳走到廚房門口，見談躍爭身高腿長杵在廚房裏，這會兒正稍彎著腰，握著蠔油小瓶使勁往鍋裏倒，倒了兩下才稀稀拉拉滲下來幾滴。

蓋琳突然的到來讓談躍爭楞了下，他的神情肉眼可見變得緊張，舒展的肢體語言立馬委頓起來，可見他有多在意房間裏的那位。

他麻利關了抽油煙機，機器工作的聲音消弭，周遭沈寂下來。

沾了水珠的手無意識往圍裙上神經質地搓了兩下，談躍爭在安靜的環境中放低聲音問：“他怎么了？”

蓋琳見他這樣更是搖頭，平日安慰朋友的笑都扯不出來，胸口堵著不大好受：“他還在裏面，心情不好，我……猜他想一個人待一會。”

談躍爭聽后直接上手脫圍裙，蓋琳見狀也知道這是要去哄人，也不好留在公寓裏當電燈泡，主動道：“我去樓下商超幫你帶一瓶蠔油，一小時。”

談躍爭點頭，對她露出一個感激靦腆的笑容：“那好，我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