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儀滿意地拔開鋼筆蓋子，在紙上不疾不徐寫了幾個推導，見蓋琳在翻閱他的手稿，順其自然問道：“你覺得我的證明怎樣？”
“n-s方程，流體力學。”蓋琳聳聳肩說，“更多的看不出了，我不是天賦型選手。”
說話并未阻斷游儀的思路，他邊寫邊解釋：
“等我找出了光滑解，我就可以預測河流、風、海洋等所有流體……還有蟲洞，蟲洞內部也是流體。你可能不信，但是如果我找出了這個解，我不僅能根據蟲洞的直徑算出它保持張開的時間，我還能制造蟲洞。也就是說，這個證明能夠實現穩定的時空轉移。”
“星際穿越？時空旅行？”游儀抽空看了眼蓋琳，“從來都不是幻想。”
蓋琳干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笑著問：“你就那么自信？”
游儀沈默了一會兒，決計對這個人生經歷同樣不怎么美好的助手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我有個重要的朋友去世了，曾經有數千個夜晚，我一直在腦海中構造回到過去的方法。”游儀的食指在筆桿外繞了一個圈，“后來，我發現如果我找出n-s方程的光滑解，說不定我有機會回到過去，于是我決定開始證明它。”
從上輩子十八歲黎笑天死后到現在，他跟這個證明耗了太久，直到所有的努力都變了味。
“隨著我年齡漸長，我身上發生了很多事，我做這個研究不僅因為我死去的舊友，我只是越來越想回到過去。”游儀語調平平地陳述，“回到從未發生不幸的最開始，做一場改變一切的美夢，這是我過去的想法。”
蓋琳突然感覺喉嚨酸澀，她被青年狀似平淡的難過所感染，控制不住地追問：“現在呢？”
游儀在轉椅上轉出了半個弧線，他隔著一層褲子撫摸自己小腿的后側，他還沒決定好到底要不要做激光手術，那裏的肉色疤痕仍舊觸目驚心，很突然地，他笑了笑：
“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了。就算回到過去，也掩蓋不了原有的事實。人死就是不該覆生，感情出現裂痕就像潰爛的皮膚，再縫補也會留下線頭和缺口。”
蓋琳無言地看著游儀，突然就無法將他當做一個單純的任務對象來看了。她粗魯地用手隨意揩了下眼眶，終于說了句完全的真話：“我丈夫死于車禍。”
“抱歉。”游儀見自己一番話把助手弄哭了，還勾起了人家悲傷的往事，自己先不好意思了，他起身道：“我去幫你倒杯水。”
下午四點下班。
游儀窩在沙發上伸著白皙的胳膊，上面布滿了四五個可怕的紅色蚊子包，是下午工作的時候被蚊子咬的，實在是出其不意、防不勝防。
談躍爭坐在一邊，右手食指指腹上沾了青草膏，左手抓著游儀的手腕，低著頭耐心替他把藥膏涂到皮膚上，再均勻抹開。
游儀暴躁中藏著一股子憋屈，除了在國內上寄宿學校的時候容易被咬，后來出來自己住就幾乎沒被咬過。導致現在他的皮膚嬌貴得很，被蚊子咬一個包就腫得很嚇人。
“我前不久才叫人來驅蟲。”游儀癢得生無可戀，他這人不怕疼，但確實怕癢，花園更是每周都找人驅蟲，生怕自己被咬，“你能不能用點力。”
說著，他就要收回手來想自己撓一撓，不料談躍爭緊箍住他的手腕不放，他煩得要死，自暴自棄道：“你幫我撓一下，快點，我要癢死了。”
談躍爭喉間一緊，眼眸垂著不說話，楞是把自己那股燒著的野望咽回肚子裏去，用力幫游儀揉捻著癢處，想為自己說點話，感覺太弱智又作罷。
游儀沒明白這人又在思索什么，另一只手彈了一下談躍爭的額頭，不痛快極了：“你又在想什么？”
都是相處那么多年的人了，彼此的習慣都清楚得很，談躍爭這是有話不說。他最討厭談躍爭有話不說。
談躍爭松開游儀的手腕，給青草膏蓋上蓋子后，臉上都燒了起來：“我是o型血……”
游儀沒明白，他挑了下眉：“所以？我還是a型血呢。”
談躍爭握緊了青草膏，堅硬的外殼抵在手上生出沈甸甸的實感，他不太自信地補充道：“o型血招蚊子喜歡，如果你今晚讓我進你房間，我保證你不被蚊子咬。”
“咬也是咬我。”談躍爭說完這句話，感覺自己實在蠢爆了，小學生都不這么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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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局》作者：談躍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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