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躍爭看游儀臉色不太好，也不分羊扒了，將冰鎮的卡菲爾酸橘汁推到游儀面前。

“你還需要一段時間調整，九月份就當休假好嗎？我看你最近在看海明威的《死在午后》，我們去西班牙？”

談躍爭真是可以去當間諜，他隨便丟在床底下的書談躍爭都能翻著。

游儀有些無語道：“我不喜歡這本書，我只喜歡它的名字，所以我把它丟到床底落灰。”

他抬了抬鼻梁上的無度數眼鏡，綠色的眼眸平靜無瀾，他故意將視線支棱棱刮在談躍爭身上，循循善誘道：“顯然，它讓我失望。你也想讓我失望嗎？”

談躍爭自有算盤，他清楚明白自己最后還是敵不過游儀，但是他必須要游儀答應他幾個條件才能重新研究那道證明，不然他怕游儀的病情反覆，因此裝聾道：“計劃上明明白白寫了，當時你也同意。”

“你也說了，我當時同意。”游儀把左手放在桌上，超過了桌子寬度的二分之一，這是一個攻擊性的姿勢，“我現在不同意了。”

他搞不懂談躍爭，他要重啟證明，痛苦的過去折磨給了他靈感，現在他有了想法，應該去完成他未竟的事業，這其中有什么紕漏值得談躍爭在這裏跟他軟磨硬泡的嗎？

除了沒有高質量的性生活，他和以前沒有分別。

既然他沒有問題，問題就出在談躍爭身上。其實還有一種解決方案，他把談躍爭掃地出門，可不知怎么，游儀這回下意識沒有往這個方面想。

正當兩人處于膠著狀態，憑空來了位金發褐眼的不速之客。

這人右手持著一瓶白葡萄酒，襯衫的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結實健壯的小臂，左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他左右看了看，隨后將眼神黏在游儀臉上，勾出一抹似乎愿為他效犬馬之勞的微笑：“晚上好，先生。”

游儀認得他。科特勒，小他一屆，英國人，他的一夜情對象。

此人寫的艷情詩香艷露骨，稱呼他為阿芙洛狄特，可惜比起這種肆意大膽的，游儀更喜歡挑逗談躍爭這種一會伸頭一會縮頭的烏龜。烏龜規矩得很，雖說喜歡亂啃人。而這個英國人說是肆意大膽，不如說是魯莽無腦，游儀不喜歡。

“不好。”游儀不想隨便把脾氣發在別人身上，忍著脾氣言簡意賅道：“有事說事。”

科特勒不想他這么不給自己面子，好歹也是云雨一番過的床伴，臉色頗有些難看，他不想就這樣打道回府，身后使徒會的成員都盯著他，怎么都不該止步于此。

酒支放在桌上，科特勒伸手覆在游儀按在桌上的手，另一手仍在口袋裏插著。

“我還記得我們夏日的那一夜，”科特勒的英式發音標準而板正，深褐色的眼眸神情地註視著青年，仿佛在欲說還休地給這番抒情留白，“就像這瓶獻給您的酒般甘甜。”

說話矯情就算了，還摸他的手。

游儀被觸了霉頭正要發作，下一秒，極其響亮清脆的聲音貫徹在餐廳內，覆在自己手上的手掌被毫不留情地拍開。

談躍爭方才不緊不慢地跟他打太極，說話都輕得仿佛能融入餐廳的背景音，這會兒倒是很有存在感，陰寒著一張臉，涼聲道：“滾，別碰他。”

宣誓主權般，談躍爭將自己的手覆在游儀手上，不住地摩挲剛才被科特勒染指的地方，他眼神晦暗，弓著眉對仍未離開的男人道：“你聾了？”

科特勒的手直接紅了一片，從小到大連他的父母都沒有打他一下，這個黃種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蟲，冷笑一聲道：“和你有什么關系？黏濕的臟東西。”

科特勒不清楚這個亞洲青年究竟是哪個國家的，連蹦出“gook”“ching chong”“jap”幾個種族歧視的單詞，發音極重，像是鬣狗從喉嚨發出挑釁的聲音。

堂而皇之的羞辱。

談躍爭還沒站起來，游儀先他一步站了起來，他彎唇按住了躁動憤怒的談躍爭，向服務生要來了開瓶器。

科特勒不認為他的阿芙洛狄特會為一個亞洲人對他發脾氣，挑眉輕蔑地瞥了眼脖頸上青筋暴起的談躍爭，笑著說：“為什么選亞洲人？寶貝，你真沒品味。”

游儀優雅開瓶后，笑盈盈倒了杯白葡萄酒遞給他，“嘗嘗。”

科特勒聳了聳肩，接過高腳杯，抿了一口，笑道：“這杯酒是甜口的，我知道你會喜歡。”

談躍爭握著紙巾，將紙巾團成團，扣死在手中，抿著唇低頭一言不發，整個人氣得在細微的發抖。

“不夠吧？”游儀驚訝道，“這一點怎么夠呢？”

科特勒：“本來就是送給你喝的，我喝一杯夠了。”

“不可以呀，客人過不了嘴癮不是我的待客之道。”游儀笑著搖頭，“科特勒，再來點，別讓我難做。”

他舉起酒瓶，科特勒以為他是要再幫自己滿酒，故而將高腳杯伸向了青年。

誰承想，下一瞬酒瓶竟是朝著自己的頭顱呼嘯而來。

玻璃瓶碎裂與頭顱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灑了科特勒一身的白葡萄酒。他下意識躲了一下，受到的撞擊并未很嚴重，但腦袋仍然擦破皮滲出血來，玻璃片在腦門上劃出來的口子，錐心地疼。

談躍爭聽到聲響抬起頭來，才知剛才游儀是在與他虛以委蛇，說不上小儀為他出頭該是高興或者高興，第一反應是怕出人命，害怕。

因為游儀實在是太平靜了，他神色不改，唇角的笑一如既往的甜膩，還朝科特勒走了一步，揚聲問：“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