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鬧鐘準時響起。
談躍爭閉著眼，一手攬著枕邊人的腰身，騰出另一邊胳膊，摸到床頭柜上的立式鬧鐘摁閉。
房間內光線比起之前更暗，畢竟倫敦的齒輪正毫不遲疑地向秋天推進，天氣愈發涼爽，但是談躍爭依舊穿著短袖來尊敬這個十七度的秋。
等到耳朵適應了沒有嘈雜的清凈之后，談躍爭睜開了眼，他的目光在枕邊熟睡的青年身上停留了一會，輕手輕腳掀開被子半邊。
游儀對于身邊熱度的消退只是呼吸轉變急促了一會，繼而將臉更深地埋入沾染了自己氣味的柔軟的被褥中。
談躍爭透過門和半明半暗的光線看了眼游儀，然后輕輕掩上了門。
他先去廚房把早飯的粥煲上才去浴室洗漱。
浴室的鏡子現如今完好無損，前不久還都是砸碎的，即便再換還是會被憤怒狀態下的游儀砸碎。自從游儀精神狀態穩定下來后，房子裏凡是能倒映出人影的東西都保住了，談躍爭也不必每天早晨第一眼看見的是四分五裂的自己。
日光黯然，于是談躍爭開了浴室的白熾燈。
在這個充滿白色的浴室中，他扯下短袖，在鏡中看向露出的寬闊肩膀，上面留下的陳舊咬痕已經在年輕人快速的新陳代謝下結成了暗紅色的痂。他知道這些痂遲早都會從他的身體上脫落，宛如枯萎的葉子從枝頭落下。
舊日總會過去。謝天謝地，談躍爭沒來由地想。
他收回了手，拿起了電動牙刷，邊洗漱邊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游儀的精神狀態這些天好了不止一星半點，他情緒變得異常穩定，談吐風趣，恢覆力強得談躍爭自己都不敢相信這還是之前那個抱有死志，從二樓一躍而下的青年。
除此之外，游儀還開始給自己安排鍛煉計劃，有目的性地打破自己患病后變得內向的殼子，開始主動與他溝通，每天都要跟他說上幾百句話。
談躍爭知道游儀是個決定做什么事情就會勇敢到令人欽佩的人，畢竟據他所知，他沒見過幾個做手術敢不打麻藥的人。在這點上，游儀一直是他人生的導師。
昨晚睡前他照例給游儀讀那本小奶牛為主角的繪本，游儀中途打斷了他，詢問他生活上的事情。
游儀窩在自己懷裏，綠色的眼眸偶爾掃過繪本上的卡通奶牛，脖頸和后背都倚在自己胸膛上，下半身蓋著被子，腿蜷著，一副神游天外的懶散姿態。
“你來倫敦的時候是五月份，”游儀突兀地轉過臉看向他，“你在國內還是國外讀的大學？讀的什么專業？”
如果他在國內讀的大學，五月份去倫敦，很可能沒有畢業就跑來了，這等于是在變相問他是不是大學肄業，看來游儀確實對自己這些年一無所知，但也應該算是……關心？
談躍爭心裏胡亂縈繞著一股暖流，他無奈又好笑地滿足游儀的好奇心，“我讀的北大，大學修讀的是經濟和法學，因為大多知識沒必要再讀一遍，和教學秘書聯系之后，我提前了一年畢業。”
“不讀碩？”游儀接過他手中的繪本合上，眼皮一挑示意他繼續說。
游儀一個小動作就把談躍爭迷得死死的，談躍爭在理智和內心的想法中掙扎了兩秒，伸出手捋著游儀柔順的長發代替想揉游儀頭的想法解饞，
“不太想再花那么多時間在讀書上面，所以申請了港大的一年制法碩……暫時耽擱了。”
談躍爭有點緊張地看著游儀，生怕游儀突然問他一年制碩士為什么非要在香港讀。好在游儀只是偏頭凝視了他一會，隨后展顏不太在意地對他笑了，不怎么像感嘆地感嘆道：
“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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