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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Keith（1 / 2）

喝下牛奶后，游儀用溫水漱口，繃著一根弦的大腦終于泛上久違的困意。

他掀開被子，將突來的睡意歸咎于幾天的少眠，躺上床，闔上眼簾，不一會兒便陷入了夢境。

夢中他更清晰地夢見從前的事情。

“你是伯努利家族的后裔。”戴著平光鏡的英國老男人中文發音純正，他穿著考究，翹著二郎腿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皮鞋擦得锃亮，手中持有一沓資料，這讓他看起來勝券在握。

事實上，他在心理學界遠揚的威名也足以撐得起他的驕傲。

“你的母親擁有家族病史，這也是你來我這兒的原因，我想我們不應該僵持下去，總應該開誠布公地談談你的病。”男人接著說。

診療室內敞亮明麗，隨時可以望見窗外莽榛的叢林，樹葉在一夜的雨打后盛滿了水珠，在陽光下閃著夏季獨有的光。

e on， keith， be like a real man， talk to me.”（來吧，基思，像個真正的男人，跟我聊聊。）男人放下手中的資料，雙手交迭，抬頭對坐在對面沙發上五歲的混血男孩說。

男孩這次來穿著黑色小皮鞋，上身是綠色方格子襯衫配著黑色小短褲，露出的皮膚甚至比白色針線襪更白皙，他還不夠高，坐在沙發上，垂落的腳懸在空中。

他手中拿了一個圓柱體的萬花筒，側著臉，擠著一邊綠眼睛朝萬花筒中望，悠閑得像去公園野餐，聽到了他說的話，仍然不予回覆。

這讓作為他主治醫生的william有些遲來的惱怒。

三個月來，這個中文名為游儀的小男孩給他的職業生涯帶來很大的挫敗，或許稱之為羞辱也毫不為過——

他甚至不愿意對自己開口說話，出了門卻會拽著母親的手撒嬌，甜甜地吻母親的臉，還要故意說上一句：“媽咪，我想你了。”

“或許你不愿意承認你有躁郁癥，”男人決定這回無論如何得撬開這個蚌一樣的男孩，他緊盯著他稚嫩的臉龐，接著說，“但是我了解到你的母親擁有家族病史之后，你的父母向我表達了對你是否擁有同種病情的擔憂，因為你和伯努利家族的所有人都太像了。”

男孩挪開萬花筒，露出那雙樹叢般的眼眸，他平靜地看著男人，像是想看他還能耍出什么花樣。

“你們智商超群，在各行各業都聲名顯赫。不可思議的是不管你們從事什么行業，最終都無法自拔地愛上數學。顯然，你們家族為數學領域做出了許多革命性的貢獻。坦言講，我羨慕你，kieth，然而，在你們家族旁支中，攜帶了雙相情感障礙的遺傳基因。”

男人講故事般聳了聳肩，用那種抱歉的口吻揭露殘酷的事實：“宇宙太大了，而人的認知能力是有上限的，所以總會有未解之謎。當你們遇到你人生中解不開的題目的時候，隱藏在身體中的病癥會急劇發作，你會在抑郁和躁狂狀態兩個狀態中徘徊，猶如亡魂。你求生，也求死。”

年幼的男孩打斷了醫生煽動式的抒情演講，他把玩著手中的萬花筒，用純正的英式英語緩慢地說：“doctor， you make me disgusted.”（醫生，你真讓我惡心。）

老男人聽著小男孩用嫩生生的強調說出冷血的話，面容嚴肅地推了推眼睛，沈聲將不懂禮貌的男孩請出了診療室。

轉眼男孩就長到了上學的年紀，他人見人愛，再到威廉的診所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無禮。

游儀只是單手撐著下巴對老男人笑，毫不配合醫生的診療。

他私下查閱過躁郁癥的病癥，躁郁癥發病時會出現幻覺，性欲高漲，行徑夸張，有時還會抑郁。

顯然他覺得自己毫不切合病癥，每當醫生迂回地試探他有沒有出現各種癥狀的時候，他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十二歲他們家再次搬家，定居北京，同年，游儀拒絕再次前往倫敦覆診。

十三歲游儀在蔣家老宅舉行生日派對，派對結束后母親詢問他許了什么愿望。

游儀彎唇甜膩地笑，牽著游麗思的手說：“這輩子不再見任何一個醫生。”

游麗思長嘆了聲，捏著游儀的臉，溫聲說：“小儀，醫生能救你的命，我的命不就是醫生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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