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舊的木門滿是風(fēng)吹雨打留下的印記，院墻上爬滿了青苔藤蔓。卓衡在門前猶豫再三，簡直要懷疑裏面是否真的有人住。秦墉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敲響了門。

“咚咚咚”不輕不重的聲音向門內(nèi)延伸而去，如石子沈入水底，半點回應(yīng)也無。“要不□□進去？”卓衡說道。身后忽有腳步聲傳來，回頭望去，一個青年人正朝這邊走來，二人一眼認出此人也在小酒館見過——那個不會功夫卻懷揣大把銀子引人註目的公子哥。一副宿醉未醒的樣子，換了身價值不菲的衣裳，卻還是滿身酒氣。

而那人顯然也一下子認出了卓衡秦墉二人，他勾了勾嘴角道：“這么巧又見面了。原來兩位大俠的目的地在此處。”卓衡道：“幸會。”那人問道：“兩位有何貴干？”卓衡道：“拜訪祁讓涵祁門主。仁兄是？”那人笑了一下，帶了些許不屑：“只是拜訪祁門主？”“不然呢？”卓衡跟著笑了笑：“祁公子以為我們是為了驚蟄劍法而來？”

被一語道破身份和心中懷疑，那青年端正神色瞧了瞧兩個不速之客，饒有意味的目光在眼前二人身上逡巡而過：“在下祁瀟。二位怎么稱呼？”“在下卓衡，”卓衡指了指一旁道：“他是秦墉。”

“卓衡？”祁瀟神色一凜：“墨痕劍？”他看向卓衡背后，卻只見到了一塊破布。卓衡干笑兩聲：“包起來攜帶方便。”祁瀟臉上興味更深，轉(zhuǎn)向秦墉道：“祁某孤陋寡聞，倒是沒聽過秦大俠名號。”秦墉淡淡道：“無名小卒不足掛齒。”祁瀟見其不欲多說也不再往下問，他轉(zhuǎn)而說道：“我爹時常會出門在外，這次他在不在，就要看你們運氣了。”說罷上前敲門喊道：“老王，開門！”

不多時門打開，一個家仆打扮的人站在門口說道：“大少爺回來了。”看到祁瀟身后還有人，遲疑了一下。祁瀟道：“兩個朋友來拜訪我爹，讓他們進吧。”老王道：“不巧了，老爺出門還未回來。”祁瀟兩手一攤道：“這可沒辦法了。不過二位要是不嫌棄，可以先住下，我爹沒兩日就會回來。”

卓衡正自失望，聞言不由一喜，還沒來得及客氣兩句，那老王先為難起來：“這……”祁瀟冷笑道：“自然，這些要稟報夫人。我可沒攔著你。”說罷甩手進了院子，將剩下三人丟在原地。老王一臉尷尬將兩個人讓進門：“讓二位見笑了。”卓衡只得道聲“叨擾”，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老王打量面前二人，俱是儀表不凡的年輕人，同自家少爺年紀相仿。黑衣人神色淡漠，看樣子不好相與。白衣人倒是看著和善，可是似乎少了點眼力見，并沒有告辭的意思。他也擠出一絲微笑道：“此事需先稟報夫人，二位大俠請先隨我來。”

庭院內(nèi)雜草叢生，大片植物肆意生長，幾乎要將原先的路覆蓋住，也不知多久沒有修剪。再加上眼前這個年過半百，走路顫顫巍巍的老仆，怎一個凄涼了得。卓衡看著四周情景，心裏直犯嘀咕，祁門怎么落敗成這般光景。那土豆還怕祁門戒備森嚴想找人結(jié)伴同行，若是看到眼前如此情景，還不要后悔死。嘀咕歸嘀咕，還是硬著頭皮往前走。

被帶至?xí)蛷d，兩人又被撂下了，那老王退下去以后半天也沒出現(xiàn)。待秦墉將會客廳構(gòu)造陳設(shè)以及周圍地形來來回回仔仔細細觀察一遍后，終于有一個身影出現(xiàn)。

來者是一個嫻靜秀美的婦人，說起話來同樣溫柔：“兩位可是要找我家老爺？”卓衡道：“在下卓衡，這是秦墉。見過夫人。”祁夫人反應(yīng)平靜，目光在兩人身上掠過：“聽說兩位少俠是瀟兒的朋友。”卓衡不好否認，哈哈一笑而過。

“老爺前些天出門，恐怕近幾日都不會回來，不好意思讓二位空跑一趟了。”

卓衡下意識看了看秦墉，從他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訊息——剛剛那位祁大少爺可不是這么說的。卓衡仍舊微笑道：“敢問祁門主何時能回來？”

“這就不好說了，老爺離家前并未交代。不知少俠有何貴干？”

“家父與祁門主有些淵源，因此特來拜訪。”

“令尊是？”

“卓昀。”

祁夫人面露茫然之色：“卓昀？我并沒有聽老爺提過令尊的名字。”卓衡詫異道：“祁門主沒提起過？”祁夫人搖頭道：“沒有。”卓衡一時無言，祁夫人站起來道：“天下重名重姓的人很多，許是卓少俠找錯人了。”這是在下逐客令了，卓衡于是道：“那就……”

“怎么，這就要走？”祁瀟說話間走了進來：“不是說了要一塊兒喝酒嘛。”卓衡下意識同秦墉對視一眼，都被這位祁大公子弄得摸不著頭腦。祁夫人在一旁道：“若是朋友，今天住一晚也無妨。”祁瀟笑了笑道：“只一晚可不行。晚姨放心，他們可沒打驚蟄劍法的主意。”

這話讓在場之人紛紛變了臉色。這么說，這個祁夫人并不是祁大公子的親娘？而且這倆人關(guān)系似乎也不怎么好哇。卓衡掃了一眼祁夫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祁夫人礙于有客在場，一副想發(fā)作又發(fā)作不得的樣子。她壓住火氣道：“既然是你的朋友，你就好好招待吧。我就不奉陪了！”祁瀟嘴角噙著冷笑目送祁夫人離開，轉(zhuǎn)頭道：“讓兩位見笑了。跟我來吧。”

祁門之內(nèi)房屋隨著山勢錯落起伏，樹木草叢堆迭出層層迭迭的翠色，傳遞出一股歲月深處的清幽。

祁瀟將二人帶至住處，天上淅淅瀝瀝又下起了小雨。他笑道：“看來連老天都要你們留下。我就在不遠處那邊，”祁瀟指了指百米開外的高處的屋舍，“二位好好休息。”祁瀟的身影在石階上走遠，秦墉說道：“這家人透著古怪。”卓衡望著天輕嘆一聲：“再古怪也得留下。”

細雨蒙蒙如煙似霧，沿著古舊的房檐滴答落下，在芭蕉葉上肆意飄灑，滿眼蒼翠似乎也被沖刷的淺了一些。卓衡看著眼前景象，忽然惆悵起來。

他從沒見過自己的父母。

可卓衡以前并不在意這些，他有師父，有師妹師弟，成長得無憂無慮。直到十七歲那年，他無意中聽到了師父提起了他的父母，他好奇心驅(qū)使之下去問，師父只道他們俱已不在人世，其余卻不愿意多說。問來問去，只問出兩個名字。沒聽到也就罷了，可聽到了就沒辦法當做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