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唐顯宣布完唐家準備轉移到美國后，看了看因為他的話而議論紛紛的兒子兒媳們，沒有再說什么，雙手背在身后，獨自一人靜靜地起身離開。唐潤祈正和芊芊解釋他們的計劃，雖說要走，但是他們并不是立即就走的，唐家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在出國前處理妥當，芊芊的預產期在11月，還有兩個月就要生產了，今年內孩子還是太小，不適宜進行長距離的遠行，因此唐潤祈和芊芊會最后才走。

正說著話的唐潤祈不經意間看到唐顯獨自離開的背影，心中一窒，話也不自覺地停了下來。芊芊奇怪地順著他的目光，發現了自家公公有點落寞的背影。芊芊心中感嘆，對于離開祖國遠走他鄉，最難過的就是公公了，要離開故土，老人總是難舍的，唐顯現在的心情肯定不好受。芊芊留意到唐潤祈雖然表面上沒有什么反應，但是眼中還是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了隱晦的擔心。拍了拍唐潤祈，芊芊在他投來疑惑的眼神后鼓勵道：“公公現在一定很難受，你去陪他聊聊天吧。” 有兒子的安慰，公公多少能好受點。

唐潤祈明白過來芊芊話中意思后，卻輕輕搖頭，苦笑拒絕：“老頭子可不一定想見到我?！?隨后便閉口不言。芊芊看著這對別扭的父子，哭笑不得。這對父子明明挺關心對方的，卻偏偏不約而同地認為對方不喜歡自己，還都舍不下臉去表達一下關心，這到底需要多大的別扭啊。

唐潤祈的心底其實是渴望父親的關愛的，他總是很關註唐顯，和他朝夕相處的芊芊對此最清楚不過了。哪一天唐顯提到唐潤祈的工作做得不錯，芊芊就會看到自家別扭的夫君那天雙眼總是亮晶晶的，只有他們兩人時也會保持著笑容。唐潤祈不知道，那個時候他的笑容就和一個孩子得到父親的讚賞般開懷和自豪。

心不在焉地和大哥二哥兩夫妻聊了一會，芊芊便挺著8個月的大肚子子由唐潤祈小心翼翼地攙扶上樓。芊芊的身形并沒有太大改變，整個人只是胖了一圈，可是和她那比同樣月份的孕婦還要大點的肚子相比，芊芊的身形就顯得有點可憐。唐潤祈看著芊芊艱難地挺著肚子的樣子很是擔心，又把趙醫生拉來。趙醫生檢查后確定芊芊懷的不是雙胎，只是孩子太會吸收營養了，長得大了點，這也是正常的，唐潤祈這才好歹放下了一點心。

芊芊在唐潤祈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洗好澡，舒服地坐在了床上。本來芊芊懷孕洗澡不方便，大可以由丫鬟們幫忙服侍。只是唐潤祈嫌棄丫鬟不懂，而婆子又粗手粗腳的可能沖撞到芊芊，便堅持伺候芊芊洗澡，而芊芊也由一開始的羞澀變得適應，畢竟唐潤祈非常用心，每次都能讓芊芊很是享受洗澡的舒適。

芊芊看著跪在地上，仔細地彎腰給她擦干凈腳上的水珠的唐潤祈，抬袖給他擦汗，現在正是盛夏時節，今年的上海特別熱，人動一動就全身是汗?？墒擒奋纷鳛樵袐D，只能用滾燙的水變溫水來洗澡，這是唐潤祈打聽到的方法，這樣雖然麻煩，對孕婦卻是好的。唐潤祈只穿著最薄的底衫，卻仍然滿頭大汗，后背的汗水已經讓衣料黏在了背上，芊芊心疼了，嗔道：“看看你熱得都是汗，快去洗澡吧，不用管我這裏了?！?

“沒事?！?唐潤祈笑笑，昂首享受地讓芊芊擦汗，便繼續手下的動作，在芊芊有點浮腫的腳上細心地擦拭著水，連腳趾間也沒有放過。芊芊看差不多了，縮起腳不讓唐潤祈再繼續，催著他趕緊去洗澡松快松快。唐潤祈奈何不了芊芊，也覺得渾身熱得不行，便去洗了個舒爽的冷水澡。唐潤祈洗澡速度很快，沒一會就出來了。只是他還是等到身上的冷氣消退后，才接近芊芊。

唐潤祈把腦袋輕輕依靠在芊芊的高挺的肚子上，做起之前每一天必做的功課，和肚子裏的孩子說話。唐潤祈對著肚子呼喚：“寶寶，我是爹，聽到了嗎？” 不厭其煩地念叨了一會，芊芊感覺到孩子動了動，唐潤祈一直認真聽著她肚子的動靜，自然也聽到了，更是興奮了：“寶寶你還沒睡嗎？呵呵，那爹爹就和你聊聊天吧?！?這話讓芊芊很是無語，感情你以為寶寶睡了嗎？那你還來騷擾人家干什么？

唐潤祈和肚子裏的寶寶絮絮叨叨，傻爸爸的話嘮模樣和平時表現的冷淡寡言的形象截然不同。從知道芊芊懷孕后，這就是唐潤祈每日必做的事情，一開始芊芊還沒顯懷，他自然得不到任何反應。唐潤祈也不氣餒，堅持每晚對著芊芊的肚子嘮叨。芊芊還記得寶寶第一次胎動時唐潤祈那激動得俊臉通紅的樣子，忽略了當時她自己也激動得失態了，還特地打電話回娘家，讓意蓮很是笑話了她這個傻媽媽一番。

隨著時間的流逝，孩子的胎動越來越多，唐潤祈也越來越興致勃勃，現在芊芊快要生產了，孩子偶爾還對肚子外的聲音有反應。也許是熟悉了芊芊和唐潤祈的聲音，每次兩人對著寶寶說話，寶寶都會有反應。

芊芊覺得如果讓那些愛慕三少的懷春少女看到唐潤祈這幅蠢樣，心肯定碎落滿地。不過，作為妻子，她還是不會嫌棄唐潤祈的，芊芊想著，眼角眉梢盡是甜蜜。

聽到唐潤祈說到寶寶可能就在美國長大時，芊芊想起了唐顯。芊芊對唐顯并不熟悉，可是她卻能看得出唐顯心中對唐潤祈也是關心的，并不像唐潤祈本人想得那般悲觀。之所以會這樣確定，是因為芊芊曾經和唐顯說過一次話，那是前段時間唐潤祈三兄弟在外奔波忙碌的事情。那天晚上唐潤祈沒有回來，芊芊不想一個人吃晚飯，便到飯廳和唐顯、大嫂、二嫂一起吃飯。吃過飯后水果，芊芊正想起身回房，就被唐顯叫?。骸袄先眿D，你等一下?！?芊芊雖然疑惑唐顯有什么話要說，還是乖乖地等著唐顯說。

沒想到唐顯卻給芊芊解釋了一下唐潤祈這段時間這么忙碌的原因：“唐家軍這次傷亡的兄弟多，潤祈和兩個哥哥都在忙著安置好陣亡將士家屬和受傷的兄弟，所以忙了點。你也別擔心潤祈，放開心好好養胎，把我的孫子養好，那小子也能放心?！?

唐顯這是怕她和唐潤祈上前線時一樣，因為日夜擔心讓身子變得虛弱。芊芊想到唐顯會這樣擔心的原因就不由臉紅。不過聽到最后一句話，芊芊就肯定唐顯也是關心唐潤祈的，只是平時沒有表現出來。如果不是心中有唐潤祈這個兒子，唐顯這做公公的又怎么可能特地叫她留下勸慰。芊芊向公公表示她明白唐潤祈的忙碌，并沒有擔心，也吃好喝好的，“公公您放心?！?唐顯看看芊芊沒有勉強的疏朗表情，滿意地點頭，這個媳婦嫁進來也有半年了，別看她看上去柔弱，其實是個大氣的，潤祈的眼光倒是不錯。

唐潤祈在燈光下的面容柔和，眼底溢著溫柔，芊芊的心也變得軟軟的，她伸手摸摸肚子，她的孩子是幸福的，還沒出生就得到了父親的期待和疼愛。唐潤祈將來會是一個好父親，可是芊芊知道他對于父親的執念。想到剛才唐潤祈想去安慰唐顯卻礙于種種原因沒有行動，便把唐顯特地勸慰她的事情告訴了唐潤祈。唐潤祈停頓了一下，直起身子離開了芊芊的肚子，低著頭沒有說話。芊芊也沒有打擾他，房間裏原來溫馨的氣氛不知何時有了一絲凝滯，直到唐潤祈突然冒起的聲音。

“老頭子從小就不喜歡看到我在他面前晃悠，因為是我害得我娘，也就是他的妻子死去?！?唐潤祈說話時語氣沒有起伏，還是那樣淡淡的，卻讓芊芊莫名覺得心酸，伸手握住他搭在自己肚子上的大手?！耙驗槲页錾鷷r難產，我娘好不容易才把我平安生下。本來我娘就跟著老頭子四處奔波身子不好，因為難產，她徹底壞了身子，纏綿病榻，直到我三歲時去世。” 芊芊握緊了帶著厚繭的手，唐潤祈卻仿佛事情的主角與他無關，繼續面色無波地述說：“唐家人都很癡情，我大哥是這樣，二哥是這樣，曉曉那丫頭是這樣，老頭子自然也是。他恨我害死了他心愛的結發之妻，娘再試時我依稀記得他還抱過我，可是娘去世后，我一年都看不到他幾次。有時明明他就在家，可是他卻避而不見，呵，” 唐潤祈苦笑：“也許是怕看到我就會忍不住掐死我這個不祥的兒子。我哭過，鬧過，他不讓我做什么，我就和他作對，因為只有那樣他的眼睛才不會避開我。”

唐潤祈說著，輕柔地擦拭芊芊臉上的淚珠，“現在我長大了，早已不是那個會渴望父親的孩子了，老頭子也老了，后悔了，可是我們之間卻也就那樣了，很難改變了?！?唐潤祈看到芊芊心疼的眼神，心底暖暖的，溫聲安慰：“其實這樣也沒有什么不好的，起碼我不會再把老頭子氣得跳腳，你沒發現我們現在已經能和平相處了嗎？不再是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這樣就行?！?

芊芊連連搖頭：“不對，潤祈。你看，我們的孩子還沒出生，你就這么期待著他的出生，” 芊芊把唐潤祈的雙手都放在了自己肚子上，“所以我想，公公肯定也曾經和你現在一般，和婆婆一起期待著你的出生的?！?看到唐潤祈楞了楞，芊芊再接再厲：“每個孩子都是在爹娘的期待中降生的，公公當時不愿見到你，因為他剛剛失去了妻子，一下子調適不過來?？墒撬^對不會認為自己期待的孩子是一個害死母親的不祥人的，他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你，面對失去妻子的事實，并不是恨你。你們兩父子明明都關心對方，為什么還要讓誤會繼續？”

唐潤祈定定地看著芊芊，眼底流露出茫然，讓芊芊為這個異常脆弱的唐潤祈難受不已，她把后背倚靠在唐潤祈胸膛，緊了緊他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潤祈，你是兒子，要主動走出第一步。其實也不用特地做什么，只要以后你想到什么，就照直和公公說說，他可是經驗豐富的，我們有什么事情他老人家給點意見也是好的，只是不能再什么都憋在心裏不說出來了?！?

唐潤祈還在猶豫，卻還是被芊芊撒嬌纏得不行，無奈答應。唐潤祈看上去很是無奈，芊芊卻眼尖地發現了他的愉悅和期待，孕婦傲嬌地哼唧了一聲，也沒有戳穿這個男人的偽裝。

之后的日子平靜中繼續忙碌，唐家全家人已經著手為出國做準備。唐潤祈之后也沒有表現出什么特別的，可是細心觀察的芊芊卻發現了端倪，從前不愿多和唐顯說話，即使有交談也只談公事的唐潤祈，每天和唐顯說話的次數多了起來，有時只是簡單的一句早上好，或者是叫唐顯為孩子想名字，只要唐潤祈說了，唐顯就會應答。兩父子的臉色都很好，相處也少了許多火藥味，讓察覺到什么的大嫂感嘆還是芊芊本事大，讓自覺只是勸說了幾句的芊芊很是慚愧。

伴隨著唐潤祈的高興和期待，他和芊芊的孩子終于要出來一起感受父親的開懷了。

從11月10日開始，芊芊就不時感動肚子疼痛。最近兩天孩子的動作明顯頻繁了起來。20日的早上，芊芊是被疼醒的。前兩天的不時疼痛比起此刻肚子的痛楚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芊芊忍著疼，把唐潤祈推醒。唐潤祈這些日子也不敢睡死，芊芊推了他兩下就清醒了，看到芊芊疼得臉色蒼白，唐潤祈緊張得手足無措：“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芊芊倒是比唐潤祈冷靜許多，等這一波疼痛過去，芊芊緩緩氣，吩咐道：“快去叫人，我可能要生了。”

“哦，哦?！碧茲櫰砑奔毕麓玻B鞋子也沒穿就奔出房間，把住在隔壁隨時準備芊芊生產的丫鬟和婆子拉來，又光著腳到一樓把請來的三個最好的接生婆提溜上三樓。

自從芊芊說要生了，唐潤祈的腦子就糊成一團，把丫鬟、婆子和接生婆叫來后，大嫂和二道也很快趕到。他被接生婆指揮著把芊芊抱到準備好的產房。芊芊被放在床榻上后，忍不住疼痛□，唐潤祈看不得芊芊這么痛苦的模樣，拉著大嫂劉蓉急道：“芊芊怎么這么疼？大嫂你快讓芊芊別那么難受。” 劉蓉哭笑不得地看著唐潤祈急慌慌的樣子，毫不客氣地把這個礙手礙腳的家伙趕出了產房。

大哥和二哥出外工作了，他們要處理大量的唐家的產業，等到唐顯得到芊芊作動的消息趕到時，看到的就是穿著睡衣、光著腳在產房前團團轉圈的唐潤祈。

產房裏不時傳出低低的□聲，唐潤祈的心糾結成一團，他低聲呢喃：“芊芊你不會有事的，你要好好的，不要有事?！?唐顯仿佛看到了等在產房外的自己，那時的自己也是急得團團轉，11月的天，唐潤祈卻急得額頭冒汗，唐顯很清楚芊芊對自己這個臭小子的重要，他心中對著去世的妻子祈求保佑，讓三媳婦平平安安的。

作者有話要說：新春快樂哦??！蒸包子了，要男孩還是女孩？